一路無事,風平浪靜。
回到家的白氏松了一口氣。
看來還真是偶遇,并非是那蕭二十二郎起心用意地要撩撥自家女兒。
那就好那就好。
白氏拍著胸口又轉身去忙活兒子的親事了。
可是阿鏑卻有些不高興了,背了白氏,跟余綻嘀咕:“我們二十二郎不好么?怎么二娘子似乎十分擔心……”
余綻立即抬手一指大門:“再說這個話題,我就把你退還給蕭家。”
從來沒聽過余綻一句重話的阿鏑傻了眼,慌亂之下,砰地雙膝跪在地上:“婢子再也不敢了!求小娘子別不要我!”
“我的婚事,我身邊人的親疏,我個人的種種,都是我的。不是蕭家的,也不是余家的。你若是分不清這一條,你就沒法跟在我身邊。”
余綻淡淡地倒在了榻上,望著屋頂的承塵,有些茫然,
“我這輩子要做的事情很多。這些事情里,有些是余家不愿意看到的,有些是蕭家未必喜歡的,還有些,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情愿的。
“我一直覺得好在有師父、有師兄。可到了最后,我發現我只有自己,一個人。”
阿鏑眼前陡然間便一陣霧氣,咬著嘴唇低下了頭:“小娘子,婢子不是來做奸細的。使君和二十二郎是真心想給小娘子找個合適的服侍的人。
“婢子也是真心愿意跟著小娘子。婢子絕對沒有把任何人放在小娘子前頭。
“二十二郎面冷心善,是個有大本事的人,他能讓小娘子過上最好的日子。
“婢子絕絕對對沒有旁的意思!”
余綻歪頭看她一眼,彎彎嘴角:“那若是有朝一日我跟蕭家翻臉了,你站在哪邊?”
阿鏑躊躇半晌,低聲道:“那就請小娘子放了奴婢的籍。奴婢躲到南越去。眼不見,心不煩。”
噗地一聲,余綻哈哈地笑了起來,坐起來,拉了阿鏑站起:“嗯,這個法子不錯。不過,也得蕭家肯把你的身契給我才行。”
阿鏑緊張地擺手:“現在可不行。余家還有那么多人打您的壞主意,婢子的身契最好別在您手里。父母在,子女不得別室異財。婢子的身契萬一歸了余家,會有人拿著威脅婢子害您的!”
余綻笑彎了腰:“不可能!你肯定會直接沖著人家一拳砸過去!”
“……也對哦。”阿鏑抓抓頭,一臉無辜。
主仆兩個仍復如舊。
余縝和余緗的婚事相連,都辦得風風光光。
尤其是蕭韻先鬧了余縝的洞房,覺得實在是太好玩了。便借口都姓余,不好厚此薄彼,索性連余緗成親也參加。
不過,他卻聰明,把自己算成了節度使府護衛這邊的賓客,這樣才又跟著胡鬧了一回。
玩得痛快了,轉身又去問余綻,她的婚事什么時候定下來,自己還要再鬧一回洞房。
然后被余綻不由分說按在地上臭揍了一頓。
待他灰頭土臉地去了蕭寒那里告狀,卻眼看著蕭寒板起臉來,一言不發地扔下他走了。
擦肩而過時,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蕭韻傻了,忙揪住阿尋問究竟。阿尋笑得都快找不到眼睛了,悄悄地告訴他:“使君做主,已經決定要為二十二郎求娶四小娘子為妻——那就快要是您的二十二嫂了!您還想鬧她的洞房……”
這不是送上門找揍又是什么?!
——二十二嫂!?
蕭韻一聲怪叫,蹦得老高,滿嘴里開始胡言亂語:“放屁!放屁!四小娘子才十五,寒哥都二十六了!他比四小娘子大十幾歲呢!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阿尋一把抓住他,急赤白臉:“小祖宗!這事兒除了您和使君,旁人一概不知呢!您這一嚷,出了岔子誰扛著?”
可這時候的蕭韻,已經臉上紅了白、白了紅,額角的汗都冒了出來,一把甩開他,轉身直沖著內宅跑去。
“娘!您之前給寒哥物色的那些姑娘呢!?怎么還不趕緊讓他娶了回來?哪怕多娶幾個呢!?”
一邊吵吵,蕭韻一邊沖進了蕭夫人的臥室。
“放肆!”
蕭敢重重地將手里的茶碗墩在桌子上,坐在蕭夫人對面,滿面怒氣地瞪著蕭韻。
“爹,爹爹,您也在……”
蕭韻只瑟縮了一下,忽然睜圓了眼睛,挺起了胸膛,大聲道,
“爹!寒哥日后是要給我當左膀右臂的,他的妻子必要能在內宅婦人中游刃有余才行!四小娘子不合適!”
蕭夫人驚奇地看了兒子一眼,又憂心忡忡地轉向蕭敢,頷首道:“韻兒這回,可真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是這個意思。
“不是說余家四小娘子不好,但那孩子跟二十二,實在是不合適。她是什么性子的人?鮮衣怒馬,嬉笑怒罵,哪里耐煩處置內宅這些瑣事?
“果然湊在了一處。難道讓二十二忙完了蕭家外頭那一大攤子事兒,回房去還要操心自己的衣食住行不成?
“何況,日后二十二也須得低調行事。四小娘子那張揚肆意的脾氣,果然讓她再也別上街,也委屈了人家。
“使君,還請你三思啊。”
蕭敢默然,低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端著的茶碗,輕聲喟嘆:“可自從二十二來咱們家,這還是他頭一遭跟我提要求呢。”
蕭夫人和蕭韻怔住。
“而且,二十二剛才跟我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四色禮,回去換身衣裳,就親自去余家,當面跟余簡提親。”
蕭敢看了瞬間急紅了臉的蕭韻一眼,慢條斯理地再加一句:“這個時候,若是再去駁他的回,我恐怕,二十二就要跟咱們離心、成仇了。”
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蕭韻跌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汗出如漿。
余府門前。
破天荒換了一身淡青色長袍、仔細戴了金冠的蕭寒從高頭大馬上跳了下來,卻看著眼前的情景愣在了當場。
門房老劉唉聲嘆氣,吸著鼻子,抹著眼淚,站在梯子上,正把門口的大紅燈籠摘下來,換成——白燈籠。
蕭寒的目光落在了老劉腰間的白色麻布帶子上,緊緊地閉上了嘴。
“你們這是……余家……這是誰,怎么了?”
跟著的阿尋已經慌了,連忙上前打聽。
“我們二娘子,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