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余簡對蕭家的了解,使君夫人果然立即便讓阿鏑趕回來告訴余綻:“今天、此刻,便有空。”
余綻換了身男裝便過去。
也并不跟使君夫人等寒暄,只從蕭家老夫人開始,挨個兒給蕭家的人聽了一整遍脈。
然后再挨著個兒地給他們開方子。
最后一張開給蕭韻:“少年人,不要耗神太過,養身的子午覺是一定要睡的。別忘了年前那場,病,畢竟傷身巨大。”
蕭夫人看著余綻,簡直是滿面的感激,又半軟半硬地訓斥蕭韻:“聽見了?!誰說都不信!還竟敢說你祖母串通了所有的大夫來哄弄你。如今好了,四小娘子親口說的,這總沒錯了吧?”
蕭韻哼哼兩聲,眼瞧著方子從余綻手里直接進了蕭夫人手中,立即開始轉移話題:“四小娘子回來還沒見過寒哥。我聽見寒哥最近總是有一兩聲咳嗽,勸他看大夫他也聽不進去……”
說著,拽起余綻就要跑。
余綻手腕一翻便掙脫了他,鄭重對蕭夫人屈膝拜下去:“因守孝,家里決定,我大伯一家和我們一家,即日起便去家廟里去清凈一個月。所以今日特意過來給夫人行個禮,祝您新春吉祥,萬事如意。”
蕭夫人一愣:“合家都去?”
“叔祖一支和小三房的寡嬸侄兒在家。”
“那……”
那豈不是今年余家小二房沒一個人在家等著蕭家去商議余綻的婚事了……
這是,當面,親自,拒絕了?!
蕭夫人看著她的樣子,忽然閉上了嘴,彎唇笑一笑,“我明白了。四小娘子是明白人,更是個好姑娘。”
跟聰明人說話,簡直是天下第一輕松的事情。
余綻也笑一笑,點點頭,告辭。
出了門,蕭韻莫名其妙地看她:“你跟我娘,剛才在說什么?”
“關你什么事?”余綻對著蕭韻,有好臉色的時候不多。
蕭韻也不以為意,笑嘻嘻地伸手:“不過我剛才還真沒扯謊。寒哥月初病了一場,綿綿延延一直都沒好全。也不知是大夫的藥不對癥,還是他自己不上心。我爹說,我們兄弟一樣,只有四小娘子鎮得住,請你來時一定去瞧瞧他。”
余綻不吭聲。
卻也沒有拒絕。
蕭寒對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并拿不太準。這個人又驕傲得很,未必自己猜到他的心事是好事。
不過,那樣芝蘭玉樹一樣的人物,又支撐著半個節度使府,還是別出什么岔子的好。
書房外頭仍舊是一院子人安安靜靜地等著分配差事。
而屋里,時不時傳出一兩聲咳。
余綻的眉梢輕輕挑起。
他這是,傷了肺?
余綻側耳細聽。
好似還不僅僅是肺?
余綻微微蹙起了眉心。
蕭韻躥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門,大嗓門哇啦哇啦:“寒哥!四小娘子來了!祖母母親都給她看過了脈,你也趕緊讓她看看!”
瘦削的蕭寒從大案后直起了身子,滿面的疲憊,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忙笑著站了起來,拱手:“四小娘子回來了?一切可好?”
余綻點了個頭,便算是還了禮,幾步上前,也不多話,直接拉住了蕭寒的手腕,摁在桌上。
幾息之后,余綻的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旁邊原本高高興興的阿尋頓時緊張起來,整個人都快要撲上來,心驚膽戰地插嘴問:“小娘子……我們公子只是風寒一直都沒痊愈……”
“什么風寒?他這是練功出了岔子。”
余綻板著臉,一眼橫過去,瞪退阿尋,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蕭寒片刻,忽然又問:“你是不是還受了內傷?”
蕭寒呃了一聲,抬手撓了撓眉尾。
“行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我給你開藥,每天一早一晚,必須吃。內傷這種事,得養。你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有養的意思。”
余綻也不理他,上前半步,擠開他,直接拽了張白紙,在上頭筆走龍蛇,一揮而就一張藥方,直接遞給蕭韻:
“你親自去跟使君說,二十二郎再不安靜調養,他前頭二十幾年的功,就白練了。”
聽著余綻的診斷,蕭韻的臉色早就黑成了鍋底,聽見這個差事,二話不說接過藥方塞進懷里,也不管二人再要說什么話,自己大踏步轉身往外,一把拉開門,大吼:
“散了散了!寒哥病了!他得養著!明兒起,這些破事兒都歸我管!以后,下午未初,直接去我那兒領差事、回話!”
滿院子的人怔怔地看著他。
蕭韻頓時怒了:“我說話不好使是不是!?你們想造反啊!?”
屋里蕭寒忙給阿尋使個眼色。
接著蕭韻的背后,阿尋露了個頭出來,沖著眾人擠著眼搖頭。
眾人這才參差不齊地舉手作揖,然后嗡嗡地散了去。
蕭韻頭也不回地直接沖向外頭,去尋蕭敢了。
“四小娘子,如今齊夏之間,大戰一觸即發。我實在是,歇不下來啊!”
蕭寒無奈地攤手解釋,說著,又是兩三聲咳嗽。
余綻哼了一聲:“往年沒有你,節度使府也并沒有被炸成一片廢墟。”
一句話噎得蕭寒無話可說,唯有苦笑。
“鎮北軍有難處?”
余綻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一動。
只怕是軍隊上發生了什么事情,他才這樣焦慮。
蕭寒靜靜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方道:“不瞞小娘子,是。”
然后,不等余綻避嫌,便直接都告訴了她:
“西齊想要打大夏,但是因為有人燒了他的軍器庫,損失巨大,所以這一仗原本就該這樣不了了之。
“可是前兩天京城傳來消息,有人跟西齊說,這燒軍器庫的人,就是我們幽州的人。所以西齊那邊咬牙切齒地要報復幽州。
“京城卻又遣了人來斥責使君不該惹事,更不該怕事。原先說定好的,年前要撥給鎮北軍的三架守城大弩,又尋了借口,不給了。”
“然后呢!?讓幽州一地承受西齊的怒火?逼著鎮北軍和河北道的百姓,跟著一起陪葬!?”
余綻蹭地跳了起來,滿臉鐵青!
這是胡鬧!
這是賣國!
這特么的一定是韓震!
蕭寒疲憊地閉上雙眼,抬手揉著眉心:“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即便少了守城的利器,幽州城和河北道,我也必須要保住,才行。”
“我幫你做守城弩。”
余綻哼了一聲,雙手插在腰上,豪氣沖天,
“西齊的守城弩圖紙,我師父見過。我師兄是過目不忘的好記性,照著畫下來了。我無聊的時候拿麥稈做過小的玩!
“這回,我幫你做大的!做真的!西齊敢來,弄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