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珠

第51章 須憑弓箭得功名

聞訊趕來的蕭敢看見余綻已經坐在蕭寒誰也不讓碰的椅子上,伏在蕭寒一個人專用的長案上,用蕭寒使慣了的那支小狼毫,在蕭寒最喜歡的大張雪浪白紙上,邊畫著床弩的設計圖,邊比比劃劃地解釋——

“四小娘子這圖是從何而來?”

蕭敢不是蕭寒,一眼掃過去,就知道這圖的真假,頓時激動得無以復加!

余綻神氣活現:“求我師父治病的人太多了,所以給他看過的好東西也多。我這算什么?若是我師兄在,他說不準能把轉射弩機的圖都給你默出來!”

轉射弩機?

那不是《墨子》里記錄的傳說中的守城利器?!

三個姓蕭的眼睛都冒出了綠光!

“小娘子你可記得?!”

“嘿嘿。那個太復雜,我看著眼暈,掃了一眼就扔下了。其實我師兄也只看了一會兒,不過他記性比我好太多了……”

余綻吐吐舌頭。

蕭韻跟著嘿嘿笑:“四小娘子只要說起鐘先生,就活過來了!”

三個人都狠狠地瞪了過去。

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的蕭韻一臉茫然。

“不過聽說四小娘子和余副監兩房的人都要去家廟?”

蕭敢滿臉的盤算。

“是。”

余綻也很坦然。

反正是你要用人,不是我非上趕著。所以這種事,你當上官的去解決吧。

“嗯嗯。此事我去與余副監商議。”

蕭敢立即做出明確表示,又轉向蕭寒,溫言道:

“二十二,調兵之事,還是我來,更加名正言順。家中事,去年就說好的,交給小三十六。就讓他歷練就是。

“你且好生養息一段時間。呵呵,我知道你心里惦記,怕是讓你閑著你也不肯。

“這樣吧,我會跟余主事說好,讓他們兩個房頭照原計劃去余家的家廟;然后請余主事和四小娘子秘密回轉,直接去軍器所研制那些東西。

“這之中,只怕有些東西是軍器所或者幽州城都難找的。到時候,就要二十二你好生跟著了。”

蕭敢說著,笑著轉向余綻,“大過年的,這種大事我出面就驚動太多人了。所以缺什么,四小娘子和余主事就跟二十二郎提,他都有法子弄到!”

這個理由聽起來冠冕堂皇,其實背后是什么意思,余綻清楚得很。

只是蕭使君想必還沒有時間去見蕭夫人,所以,呵呵。

余綻也不揭破,也不接話,只笑一笑,低下頭去,粗粗地把圖紙畫完,留給蕭家。

臨別時,鄭重交待蕭寒:“如今天下,似是格外不太平。幽州是三國交匯之地,蕭使君被無數野心家牢牢盯著。節度使府里,有許多事,是你的身份并不適宜處置的。

“你還是好生養好身子。畢竟日后蕭使君身邊的最后一道防線,只怕就是你了。若是你再有個什么,難道讓蕭使君去倚靠那個孩子么?”

那個孩子,自然是指蕭韻。

偌大的節度使府,萬一自己躺下了,能真正給蕭敢幫忙而不是添亂的,竟然只有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了么?

蕭寒聽得直發愣。

等余綻走遠,阿尋又冒了出來,哼哼唧唧地抱怨蕭寒:“這種話回回都非要等四小娘子來說。公子自己難道想不到么?您這純粹是掩耳盜鈴!”

“不,不是這個問題。”

蕭寒果斷搖頭,轉身去尋蕭敢,“大伯父,這樣不行。那幾位族兄,還是要召回來幾位。”

蕭敢微微笑了起來,伸手捋著自己胸前的美髯,無比欣慰:“你之前不是嫌他們掣肘?”

“侄兒錯了。”蕭寒紅了臉,長揖到地。

“天下事,天下人做。蕭家事,蕭家人做。

“二十二一個人再出類拔萃,也是一個人,沒有三頭六臂。

“二十二本是為了襄助三十六弟而來,卻同時逐退了更多襄助的人,這豈不是大謬?!”

“我原以為還要再等個一兩年,你才能醒悟過來。怎么今日忽然間就醍醐灌頂了?”

蕭敢心情大好,笑瞇瞇地調侃蕭寒,剛才還滿面急迫鄭重的臨戰情緒,似乎從未存在過。

尤其是看著最欣賞的子侄輩玉面紅透,更是心情舒暢,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一進府,錘子便賊頭賊腦地冒了出來,悄聲告訴余綻:“大郎君被節度使府叫走了。二郎君當即便吩咐,等您一回來就讓您去一趟他那里。”

果然是。

余家在節度使府內,已經安插進了眼線!

余綻面不改色,施施然去了議事間。

“夜平給你和你師兄看過床弩設計圖?你師兄過目不忘?”

余簡更無半句廢話,一見面,直奔主題。

余綻也不跟他繞彎子,搖頭:“是有人請師父去治病,讓我和師兄在外頭等候。師兄瞧見了人家的床弩圖,偷看的。后來告訴了我。師父半點都不知道。我怕節度使府怪罪,就安在了師父身上。”

“那你知不知道,你在節度使府說你師兄知道那么多東西,就意味著他極有可能被全天下的領軍之人、甚至四方朝廷,追殺?!”

余簡探究地看著余綻的表情。

只見余綻的臉一點點變白,蒼白,煞白,再無半點血色。

她咚地一聲坐倒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父親,我,我害了師兄了!”

余綻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余簡這回確定了余綻并無說謊,連忙上前去,拍著她的背安慰:

“別怕別怕!別哭別哭!你先告訴爹爹,你師兄到底記得幾幅這種東西?”

余綻連連搖頭,哭得氣堵聲噎,半天才止住哭聲,抽泣道:

“就兩三幅。而,而且是在,在一家看到的!他,他后來再也沒提過!

“我是因為咱家是做弓的,才對床弩格外上心,讓他仔仔細細地教給了我。其他的,我沒問。可都這么多年了,他又用不著,又沒興趣,說不定都忘了呢!

“父親,這可怎么辦才好?我,我害死他了……”

余綻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余簡微微有些失望,卻還擠出了笑容,諄諄教導她說:“其實這也不怕。節度使府對這樣的事情必定會嚴格保密。我回頭跟你大伯說,讓他也不要聲張。就當,嗯,就當是咱們余家自己琢磨出來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