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是什么人?”
余綻抬手攔住漲紅了臉的祖希,自己搶先答話。一邊說,還一邊好整以暇地將手上戴著的師兄發明的“手套”慢慢摘了下來,目光落在那三個人身上時,甚至還帶著一絲輕視。
背著人的漢子暴躁得很,怒目圓睜:“問個鳥?臭娘們!過來!給我大哥治病!”
余綻呵呵輕笑,握著兩只手套,似是在給自己扇風一般,揮了揮:“你也知道我是大夫,你這樣的態度,就不怕我使個陰招兒,直接把你大哥一針扎死?”
她揮舞手套的時候,旁人不注意,原本就混在人群中的阿鏑立即明白了過來。
阿鏑伸出手,一左一右,拉著自己身邊的兩個人,悄悄地往后撤了一步。
那兩個人恍然大悟,趕緊也學著她的樣子,挽住自己身邊的人,輕悄地后退。
一個帶一個,城門前簇擁著的人群,不過數息之間,還沒等余綻陰陽怪氣的話說完,就已經開始整體往后移動。
持弓的漢子重重地冷哼一聲,唰地一下將弓弦拉圓,指著余綻,沉聲喝道:“不許動!”
余綻微笑著搖頭,并沒有隨眾人往后,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我當然不走。你們就是沖我來的。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就算是想跑,也得跑得過你手里的長弓羽箭啊!
“我還不如照著你們的意思給你們這位什么什么人治病,說不定反而能得了你們的感激。
“回頭我再挾救治魏縣的功勞,上奏朝廷,招安了你們幾個,與我做個相互照應的朋友。這多好?”
眾百姓們面面相覷,彼此都覺得,為什么這個說法聽起來甚是有理,但從余娘子口中說出,卻感覺著甚是怪異呢?
那三個人聽了這話,也不由得彼此對視了一眼。
持弓的漢子不由得松了松弓弦,開口道:“我們不可能被朝廷招安。只要你治好我們大哥,你要什么條件都行。”
拿著刀的漢子獰笑著接口:“不如這樣,我們兄弟三個,每人替你殺一個人!”
“那若是我求你們,每人救一個人的性命呢?”
余綻看著這個人,挑了挑眉。
“那卻不行!一日為賊終身為賊。我們不救人,只殺人!”
拿刀的漢子顯然知道她想要什么,手里的彎刀甚至更加貼近了那小小的孩童的頸項!
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
有老阿嬤便哭了出來:“良哥兒,你也是有父有母、有妻有子的人,你怎么能忍心把刀子架在這么小的孩子的脖子上?!那還是個孩子啊!”
余綻的眼角狠狠一抽。
這拿刀的漢子,竟然是才落草為寇不久的鄭良!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果然,那鄭良仰天大笑,凄厲狠毒:“我的父母?我的妻兒?那個賤人!她回趟娘家,就拖后了我一家的行程!害得我不得不上山為賊。倒遇著一群好兄弟,這也就罷了!
“可是那個臭婆娘!她竟然帶了疫病上山!你們知道嗎?最先死去的,就是我的兒子!接著便是我的父母!”
鄭良睚眥欲裂,滿面通紅。
他才一開口說話,余綻的手套便再度輕揮了一下。
人群離那三個漢子越來越遠。
“鄭良。這個孩子是不是也染上了疫病?”
余綻平靜地開口問道。
“對!”鄭良惡狠狠咬著后槽牙道,“但他是個孩子!在你們這群斯文人、良善人、看誰都覺得該活著的人眼里,肯定是要救的吧?”
他手里的彎刀輕輕地往回一勒。
孩子的頸項立即便被劃破了一線,血絲滲了出來!
一直昏昏沉沉的孩子終于覺出了疼痛,咧開了嘴,嗚嗚地哭了起來。
人群中的婦人們已經各自掩著口哭出了聲音。
“鄭良,疫病最怕外傷。只要有外傷的病人,我其實都會直接放棄。”
余綻淡淡地看著他,手套掖進了腰帶里。
鄭良有一瞬間的驚愕。
持弓的漢子雙眼瞇起,手上的弓不動聲色地再度拉圓。
“你說那么多廢話,我大哥你到底治還是不治!?”
暴躁的背人漢子再也按捺不住,張嘴大吼!
余綻沉默了下去,緩緩地,掃視三個人。
仔細地看看背人漢子,再看看鄭良,最后,目光落到了持弓的漢子手上。
“你是獵戶?還是曾在軍籍?”余綻自自然然地挺胸負手,長身玉立。
她今年已經十五歲,雖然沒怎么長個子,也沒變得胖一些,可該鼓的地方已經鼓起,該翹的位置也挺翹得很。
尋常時,余綻都是一副男子裝扮,坐臥雖然端正,卻都有些懶散。所以這身材到底如何,還不是很明顯。
但如今這樣的姿勢,就有些引人注意了。
果然,三個漢子的目光都在她的臉蛋腰身上下意識地打了個轉。
鄭良甚至還流露出一絲陰邪的貪婪。
所以,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她負在身后的手有一個輕微的從腰間往下拽東西的動作。
可是,被余綻暗示著退到她身后的所有人,都看到了。
便有那個沉不住氣的,輕輕地呀了一聲。
三個人立即驚覺,各自瞪圓了眼睛,警惕地看著余綻。
余綻卻也跟著身后的眾人一般,哦了一聲,抬頭,越過三個人,看向了城門外。
三個人里,背人漢子傻乎乎的,還沒鬧明白怎么回事,扭臉看向鄭良和持弓漢子。
持弓的漢子絲毫不受余綻的影響,雙眼微瞇,一動不動地盯著余綻!
唯有鄭良,下意識地跟著余綻,扭臉也朝自己身后看去!
余綻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雙手唰地從背后舉到眼前,左腕做橋,右手的手弩搭了上去,歪頭瞄準,唰地一聲,弩箭飛馳而去!
正中鄭良將將轉回來的臉,眉間,印堂!
當啷!
鄭良手里的彎刀落地。
鄭良圓睜雙眼,帶著眉間的羽箭,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那邊持弓漢子的手指只慢了一瞬,便跟著松開了弓弦!
余綻手指一扣下扳機,飛速旋身!
那支白羽箭擦著她的脖頸飛了出去,恰恰射斷了她落下來的一節束發飄帶!
持弓漢子只一松手,便如余綻一般,看都不看結果,手往下落,眨眼間便又從箭囊里抽了一支箭出來,身子一旋,目標卻對準了那個本應該嚇傻了在原地大哭的孩子!
誰知卻瞄準了個空!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從旁飄過,一把抱起了孩子,腳尖點地,直直沖向了城墻!
持弓漢子大驚,再度轉向那道影子時,卻已經晚了!
余綻的第二支弩箭穩準狠地直直穿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