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珠

第 249 章 豈料一朝還反目

寧王摔著袖子大步出了房門,臉色鐵青。見牡丹郡主坐在廊下哭泣,冷笑一聲:“原來哭給你母親聽了還沒完,還要哭給滿府的下人看!

“要不要現在就給你備車,送你進宮,讓你哭給太后和皇帝,訴一訴你這老父親是如何地拿你不當人、只管自己的高官厚祿?”

牡丹郡主蒼白著臉,勉強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父王乃是大夏親王,除了含元殿上的那個位子,何曾還有什么高官厚祿值得您賣女兒的?我雖然蠢笨,卻沒有那么狠毒,要滅了這一府滿門。”

寧王氣得大喝一聲:“孽障!”揚手就要伸過去打她。

“我看你敢動我女兒一根汗毛試試!”寧王妃厲聲喝道。

牡丹郡主抬起淚眼看去,只見母親站在門口,一只手死死地抓著門框,指甲已經深深地摳進了木頭里。

“娘!”牡丹郡主哭著撲進了母親的懷里。

寧王氣得渾身顫抖,連連吼著:“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大步走了出去。

寧王妃抱著瑟瑟發抖的女兒,含淚道:“哭什么哭!就算你父親利欲熏心,可你娘還沒死!他不幫著你打聽,娘幫著你打聽!寧王府的人不能用,你舅舅姨媽的人總能用!”

說著,抹一把淚,叫了心腹的陪房過來:“家去讓大舅爺打聽白永彬的家事。若果然是個亂七八糟的人,我非掀了他的王府不可!”

寧王妃姓葉,原是御史中丞家的孫女。可也因為老太爺在任上時得罪的人極多,所以子孫們的前程都尋常。

然而一家子都是豪闊的性子,直來直去,待人極誠,所以人脈極廣,竟算得上交游滿京城。

葉大舅聽說這是牡丹郡主相看的人,又聽陪房說王爺大約是為了旁的要結這門親,登時惱了:“跟一個窮酸結親竟還要忍讓?姐夫是不是被這人拿住了把柄?你回去讓姐姐和外甥放心,我去查,不查他個底兒掉不算完!”

這一位立誓要查白永彬的家事,又絲毫不涉及朝堂,三彎兩繞,便打聽了出來,忙仔仔細細寫了個札子給寧王妃送了去。

“開封人,堂叔做過滎陽令,家中有良田千頃——這也不算窮啊!”

寧王妃看著札子直發愣,忙往下看:“祖父酷愛煉丹燒汞,五十出頭即暴斃。其父頗似其祖。白母原為家中婢女……”

母女兩個臉色頓時一變。

“白永彬為家中獨子,其母于其三歲后即病逝。其父再無續娶,溺愛此子如珍似寶。

“其人脾氣古怪,晝夜之間判若兩人……

“其父因恐自己短命,欲令白永彬早日誕下后嗣,自其十五歲起,即在其房中放置貌美侍女,多時達十人以上……”

牡丹郡主的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兩淚漣漣,靠著寧王妃緊緊咬住嘴唇。

“最可懼者,白永彬每醉后,必痛毆侍女……至其離家入京之時,已致殘侍女十數人……”

寧王妃的雙手已經抖得幾乎捧不住那張薄薄的紙,臉色蒼白,淚如泉涌:“若不是一句話,我苦命的惜惜,豈不是要落入魔頭之手?!閨帷之間,他一個男子若要施暴,我女兒連躲都躲不開!”

“娘!我不嫁這個人!我不能嫁這個人!”

寧王妃狠狠抹一把淚,騰地立起:“這種人,別說娶我的心肝寶貝女兒,便是在朝一日,都徒然令人惡心!走!咱們——”

“娘!”牡丹郡主連忙攔住她的話頭,乞求著搖頭,“使不得!”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就使不得?!”寧王妃不輕不重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記,“自幼我教你女誡女則不假,可也教了你要自尊自強。你父親背著我讓你做事,你可以拒絕,也可以來問我。你為甚么不來?”

嗔了她一眼,轉頭命人:“收拾東西,備車。我要家去看望……”

寧王妃頓住。

她的父母早就過世,她是家中長女,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最近也沒有什么人不舒服,也沒有什么喜事,這個回娘家的借口……

“上回奴婢過去,大舅爺說,族里有一位老姑太太從原籍來打秋風,天天坐在府里哭窮,煩得很。”陪房極為識趣,上前便給出了一個絕好理由。

“正是!”寧王妃雙手一拍,“族里來了長輩,我怎么也該帶著孩子回去好生見見,敘敘。”

陪房立即答應一聲,腳不沾地跑去招呼人收拾娘兒兩個的隨身包袱。

牡丹郡主這才松了口氣,上前輕聲道:“娘,若是父王好聲好語地去接咱們,咱們可是就回來?”

“回來?!”寧王妃冷笑一聲,“這世上有這么便宜的事么?為了他的王位,先沒了我的兒子,后損了我的身子,如今竟然還要欺負我的閨女!別做夢!我葉氏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家訓,我四五十年都白念了不成?”

牡丹郡主低下頭,咬住了嘴唇,不做聲。

等到寧王接到消息時,娘兒兩個已經干脆利落地回了葉家,踏踏實實地住下了。寧王派了管家去接,卻被葉大舅毫不客氣地攆了出去:“長姐多少年沒來家里坐坐,才半刻你們就來接,是嫌棄我葉家不成?”

寧王忍著氣,隔天日中用過午飯,讓司馬淮陽去接。

可是葉大舅卻冷笑了起來,指著司馬淮陽的鼻子讓他滾蛋:“依禮,寧王殿下再尊貴,也是我的姐夫,是我葉家的女婿。我葉家有長輩從族里千里迢迢地過來,寧王殿下連個長史都舍不得派來,連點心都不提一盒,這是什么意思?

“你又是何人?可有功名?什么職銜?與我姐姐姐夫有何關系?你一個外男,算得什么東西,敢大大咧咧跑到我家來,空口白話地讓我把姐姐和外甥兩個弱女子交給你?

“還有,你最好給我省省你那些誅心臟污的勸詞兒。我家祖宗在朝中指著滿朝官員侃侃而談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巴呢!”

司馬淮陽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頂著一張被罵得都青灰色的臉孔回了寧王府,上覆寧王:“只怕,得王爺親自走一趟了。”

寧王暴跳如雷:“我哄了她幾十年,倒哄出她的尊貴來了!我堂堂大夏親王,憑什么要去給她陪小下氣?!目光短淺、昏聵顢頇的蠢婦!再不回來,我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