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韻闖了進來,恰好看到兩個人正在“眉目傳情”,不覺心中一凜,臉上的表情便格外嚴厲起來:“鐘先生來家里,為什么不通知我?!”
“說嚴先生的事情,怕你難過,所以才沒通知你。既然你非要來聽,那就坐下聽聽吧。”
蕭寒含笑,招手讓滿面慚色的九醞給蕭韻設座。
“那我就再把剛說的告訴你一遍。”鐘幻接口便道,“寧王領了徹查嚴某中毒案的差事。上午剛領了差事,下午就讓人找到我家通知,讓嚴老頭兒回他自己家去。”
蕭寒頷首,看了鐘幻一眼,表示知道了,又溫言道:“先前我沒告訴你,咱們在宮里的眼線說:寧王為了把這個案子要到手,幾乎把太后氣病了。郡主守了整夜,今晨才放了心。可見寧王這回,沒安著好心。”
“此案又涉及你我,我擔心寧王怕是要循著那個喪盡天良的家伙的說辭,把咱們一網打盡呢。”鐘幻插嘴說著,長吁短嘆:“我剛跟你堂兄在說,嚴老頭兒的府里,漏得篩子一樣,我就怕他回去還會有什么不測。
“雖然我手里也有幾個護衛能借給他,可畢竟都是奴屬。嚴老頭兒那脾氣你還不知道的?他犯起牛性來,我那些護衛哪兒擋得住啊?
“尤其是他府里又有管家。到時候幾句話頂出來,被人栽了贓,沒處說理也就罷了,若是枉送了嚴老頭兒的一條性命,這可怎么辦?”
蕭寒深深點頭,溫聲對蕭韻道:“所以我們正在商議,看是由我喬裝改扮,去嚴先生府上充當貼身護衛;還是請鐘郎帶著人過去坐鎮。”
一搭一檔,只不過幾息之間,蕭寒和鐘幻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嚴觀一案的所有情報和想法交換完畢。
而在蕭韻看來,這不過是鐘先生和寒哥在給他解釋局勢而已。
被算計了還不自知的小公子無比躊躇:“其實,我去最合適……”
鐘幻和蕭寒的目光一觸即收,彼此都壓住眼角的笑意,齊聲正色阻止:“不可!危險之地,你不能去!”
“又不用我做什么。我就是陪著嚴先生,其他的都有護衛。何況,我原本就在跟嚴先生學星算,師有事弟子服其勞,我便搬進去也名正言順得多。”
蕭韻說著,又露出愧疚神情,“不論那家伙背后有沒有人,也都是因為我的出現,先生心中偏愛我,才成了那家伙狠心下手毒害先生的導火索。
“如今嚴先生有難,寒哥要留在家中主持多般事務;鐘先生身上還擔著錢家在京中的一切,也忙得很。我不去,誰去呢?”
鐘幻和蕭寒做出語塞的樣子來,面面相覷。
蕭韻連忙又加把勁:“何況,星算與舉業不同,我也的確是極感興趣的。
“嚴先生跟我感慨了多次他這一支的星算只怕是要衰敗下去,再也無法與南越那位國師抗衡。如今這樣契合的時機,我索性就便去學了星算,又有何不可呢?”
“這倒是……”鐘幻眨了眨眼,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輕輕敲著,露出一絲思索神情。
蕭寒遲疑了一下,勉強點頭:“嚴老先生年事已高,欽天監少監乃是韓震的走狗。老先生如今其實是獨力支撐著欽天監。
“若是你能成了他的得力幫手,那以后若是有人拿著四小娘子……拿著郡主的星象命格說事兒,有你這個嚴先生的關門弟子發聲,總歸是多一層保險的。”
“哈哈哈!何止啊?!”
鐘幻大笑著敲邊鼓,露了欣賞的表情去看蕭韻:
“如今我那師妹是在京城,宮里,又有那個郡主的頭銜。小公子果然成了大夏朝的星算師,執掌欽天監,若論起保護郡主,只怕比得上整個河北道、鎮北軍!”
這個話一說,蕭韻的眼睛頓時亮成了天上明星:“先生說的可是真的!?”
鐘幻哈哈笑著看了蕭寒一眼,大拇指撇過去指著他,沖蕭韻擠眼。
蕭韻涎著臉對著蕭寒笑:“寒哥……”
蕭寒瞪了他一眼,又溫和寵愛地笑了:“我還不知道你?這又是讀書讀煩了。何況中間還有郡主的事情,你怕是早就拿定了主意干脆去承繼老先生的衣缽了吧?不然昨天為什么一定逼著我拿了本來身份去見他老人家?”
蕭韻摸著頭,嘿嘿地笑。
鐘幻呵呵地笑:“如此,也好。清化坊和承福坊就隔著兩條街,你去了嚴老先生那里住著,時常的倒好去替咱們家郡主催著些郡主府的修葺。
“那些工部的懶賊,由著他們的性兒修,恐怕郡主娘娘能在宮里住到天荒地老去!”
“還有這等事?!”蕭韻瞪圓了眼睛一躍而起:“我必去嚴府!”
鐘幻又似乎不經意間與蕭寒對視一眼,笑著對蕭韻道:“你若真要拜師,今天晚上可就是最后的機會了。
“我們已經說好了,老爺子明天一早就走。說不準他老人家前腳進去,后腳寧王就捏個什么借口,封了門不讓人進出,你可就……”
蕭韻轉身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喊:“阿尋,弄兩條臘肉來!去宜人坊錢宅!”
兩個人四只眼看著他一道煙兒就不見了,各種搖頭贊嘆。
“多好……的孩子啊!”鐘幻很厚道地把那個“騙”字含糊了過去。
蕭寒沒有揭穿他,反而笑著跟他繼續商議下頭的事情:“那我派幾個護衛跟過去吧。鐘郎手里可有合適的管家的人?我這里的人都未必有那么仔細。”
仰臉想了想,鐘幻道:“有啊!我剛把二傻子那里的牛嫂接走,如今還沒給她找到合適的地方。那是個實誠認死理的人,配上個精怪一點的小丫頭,欺負嚴家的人,一百一。”
精怪小丫頭?
蕭寒揚了揚眉梢:“我怎么聽三十六說,鐘郎府上,只有一個貼身服侍的丫頭?”
“哈哈!我那里只有一個,可二傻子院子里有一堆啊!這個容易極了,明兒個送嚴老頭兒回府時,繞一趟永泰坊接上就行。”
鐘幻毫不在意。
蕭寒嘴角的笑容越發清淡:“鐘郎用起郡主的人來,似乎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鐘幻笑吟吟地甩著寬大的衣袖玩,“本來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