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珠

第 616 章 棲鴉寒不去

賈六卻并不愿意去伺候皇帝,滿眼看著南沉依依不舍。椎奴笑著勸道:“大長公主還是要出嫁的,為著前程計,你不如留在皇帝身邊的好。”

可是賈六卻立即反駁:“大長公主出嫁了身邊也缺不了服侍的人。趙真哥哥已經留在陛下身邊了,大長公主原本就少著一個掌事阿監。何況,早先大長公主答應過我,會讓我過安生日子的。”

竟是死活都只有留在南沉身邊的道理了。

太皇太后聽得啞然失笑,轉向聽愣了的女兒問道:“你答應過他?”

“呃,是。當時在小蓬萊……是答應過。”南沉無奈地笑了笑,撫了撫額頭,頓一頓,站了起來,拉著賈六走了出去。

太皇太后和椎奴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太皇太后悄聲笑道:“從大到小,怎么都這么服她?”

“不過,上次皇帝跟她要又新她就沒給,這次要賈六還不給,皇帝會不會多想?”椎奴卻有些擔心起來。

“賈六又不是她的人,是哀家的人。這事兒不用沉沉管,哀家去跟皇帝說。”太皇太后立即便把事情接了過去。

轉到花園之中,南沉看著賈六,嘆了口氣,輕聲道:“可是等著給母后送了老,我必是要浪跡江湖去的。那個時候,又新能嫁人,你可怎么辦呢?

“難道那個時候再回宮嗎?倒落在旁人手里,讓我怎么放心?不如趁著皇上喜歡你,好好地留在他身邊,日后做成大太監,就在宮里平平安安地養老。不好么?”

“我寧可跟著大長公主浪跡江湖去!”賈六委屈得眼圈兒都紅了,噘嘴低頭,擦了一把眼睛。

南沉語塞。

她總覺得,自己到時候應該是單人獨馬,縱橫天下的樣子。

“您傷了左臂,今后都不能持弓了。等陛下那邊選了合適可信的侍衛出來,我都想讓趙真哥哥也出來服侍您……”賈六嘟囔著,又擦了一把眼睛。

南沉一眼瞪過去:“你快給我住嘴吧!”

“這為什么不能說?皇上身邊自然都該是他自己選的人,都是您的人,這算怎么回事?潘家是皇上外家。他家再怎么沒了旁人,也還有無數的家將故舊,怎么就不能給皇上選幾個得用的人了?”

賈六頂嘴,接著嘟囔,“當然不能都是您的人,頂好一個您的人都沒有才好。感情好又不在這上頭,越是感情好,才越得避嫌呢!”

“你看,這些事情,你懂,且能說出來。又新是宮女,她便嘮叨,也沒法說這么透。趙真是個悶葫蘆,他才想不到這一層。皇上身邊真的很缺你這么一個人。”

南沉越想越覺得該把賈六留在宮里,忍不住索性在涼亭里坐下,對面跟賈六商量:“皇上今年十歲。這樣,你就算是聽我派的差事,便在皇上身邊再服侍二十年……”

“八年。皇上現在的情形,十六歲必娶親。待皇后娘娘熟悉了宮中事務,我就走。”賈六開始討價還價。

南沉立即跟上:“十年。”

“成交。”賈六說完便又咕嘟起了嘴,吭嘰兩聲,嘀咕道:“還有我的事兒,您別出面。我明面兒上跟您沒什么關系。也別到了太皇太后那里這樣鄭重,請椎嬤嬤去說就行。”

南沉挑了挑眉,沒有作聲。

到了最后,賈六還是留在梨花殿里磨蹭了三天才去了新帝身邊服侍。

因為南沉病了。

當天還說說笑笑地陪著太皇太后用了晚膳,高高興興地試穿著椎奴依著大長公主規制給她做的許多新衣服。可是一旦睡下,卻一口氣睡到了第二天的辰時還沒動靜。

下朝回來,太皇太后和新帝都詫異極了:“怎么沒起來練功?”

又新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忙出來稟報:“病了,渾身火燒,熱得嚇人。”

太皇太后嚇了一跳:“跟鐘郎說了沒有?”頓一頓,才想起來鐘幻已經出使南越去了,孫德先也被下了刑部大獄。

“周適!讓他們趕緊去找游遇霞,把周適叫進宮來!”新帝腦子快,一下子就想起了鐘幻收的那個“徒弟”。

又新忙屈膝稟報:“小六子和阿鏑已經去了。今天游太醫在尚藥局當值,小六子便去了尚藥局。阿鏑拿了令牌出宮去尋周適了。”

太皇太后和新帝這才稍稍放了心。兩個人走進去看望南沉。卻見她只是沉沉地睡著,臉頰上燒得通紅。

“前次發熱,滿口胡話,這次怎么連點兒動靜都沒有?”太皇太后忍不住嘮叨。

又新忙用手巾摁了眼角的淚,憂心道:“正是因為她一聲不吭,奴婢們才到了早上方才發覺。那會兒已經渾身發燙,想是后半夜就燒起來了。”

“姑姑可不是個悶忍的人。她這是怎么了?”新帝倒不覺得南沉得個風寒有什么了不起,便探著頭往她那邊看。

又新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欲言又止。

太皇太后低下了頭,輕輕咳了一聲:“剛才議的幾件事,皇帝應答極好。不如就學著去寫批復吧。”

新帝又驚又喜,一陣興奮,忽然想一想,又有些束手束腳,縮了肩膀膽怯問道:“我,我自己寫嗎?”

“你又不是沒見過你父皇是怎么批的,怕什么?今天羅相當值,你盡可以把他請了去御書房,讓他幫你潤色。”太皇太后含笑教他。

新帝咽了一口口水,才奓著膽子點頭答應下來,帶著趙真跟太皇太后告辭,又叮囑:“”

臨出門,趙真回頭焦急地看了又新一眼。

又新微微點頭。

趙真這才放心去了。

“鐘郎走了,她心慌。哀家知道。可是,昨天回來,她可看不出有什么不對。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太皇太后問道。

又新嘆氣道:“嚴先生提出要毛果兒跟著離京。大長公主叫了毛果兒,路上見到,便知道了。當時愣了好一會兒。后來就看似如常了。”

“回來也沒說什么啊……”太皇太后皺眉道,“她換好衣裳出來,毛果兒已經走了……”

頓住。

又新苦笑:“她哪有聽不見的?就呆呆地坐在那里讓我卸妝,聽了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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