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奶奶手里的鞭子擰的嘎吱作響,我總覺著自己這身銅皮怕是不保,畢竟我如今正掛在喬升平身上,少奶奶這鞭子要是偏個一寸半寸的極有可能抽到我身上。
此時,我恨不能從喬升平身上滾下來。
喬升平肉體凡胎,其實比我還怕,他哆哆嗦嗦的瞄著少奶奶手里的皮鞭,那個無辜又無助的小眼神,雖然我也盼著少奶奶看在他這么弱雞的份上饒了他,但是很明顯,少奶奶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來的清明,喬升平這副做相并沒有引起少奶奶的半點同情心。
“你平時連1小時都坐不住的人,怎么會跟我哥在屋子里悶一天?”少奶奶聲不高也不急,就這么眼鋒涼涼的看著喬升平,屋子里霎時比院外還要冰。
“依妹!我……不是我找伯安大哥下棋,是伯安大哥拉著我陪他,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哈!合著還是我哥自找的了!”少奶奶手里的鞭子在空中打個響,我差點跪了。
“不不不……不是!依妹,我都冤死了,你得聽我解釋!”
“行啊,我這次給你機會解釋,省的你喊冤!”
“咱能不能先把鞭子收起來?”
對!對!對!我也覺得還是把鞭子收起來的好,太滲人了。
少奶奶也不吭聲,但是她終于把那根小牛皮鞭放在了桌子上,少奶奶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等著看喬升平如何舌吐蓮花,少奶奶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就好像再說:要伸冤就趕緊伸,完事好送你上路!
這不是聽你申辯呢,是在給你最后的時間緬懷人生,我在心里給喬升平點上一根蠟,默默的祝福他,希望閻王都不愿意收他這個討厭鬼。
喬升平拉開少奶奶對面的一張小杌子,麻利的給少奶奶續茶水,也給自己翻開一個茶杯,然后開始了自打我認識他以來最辣眼睛的一場表演。
“依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找伯安大哥確實存著沒說的心思,我想讓伯安大哥替我在你面前說說好話。你不知道,我在屋子里待的渾身難受,可是我動都不敢動,生怕伯安大哥不高興,我真沒想到會害他生病!”
少奶奶眼梢撩了喬升平一眼,喬升平打蛇上棍,“那天夢羅把我問住了,我才知道你對我有誤會,但婚期這事我真的表明態度了,我以為你后來想通了,我還高興了一個多月。直到禮成,我從你手里拿開花球,看見你手上綁著紅棉繩才覺得事情不對,那天也沒見到墜兒和劉媽,我派六子去任府才知道,你不同意大婚,被關了一個多月,連墜兒和劉媽都不讓伺候你了,六子跟我說完,我特地從酒席上跑去任府接來墜兒和劉媽,我不就是怕你委屈嗎!”
少奶奶臉上依然沒什么表情,只是拿著茶杯的手不像起初那么僵硬了,喬升平欠兒欠兒的又往少奶奶杯子里續水,我險些沒臉跟人說我認識喬升平,而且這個人,居然還關乎我的捏臉大事!
喬升平把頭一低,幽幽的看著自己手里的茶壺開始小聲咕噥,“我知道你怨我,伯安大哥是心疼你,我就想,伯安大哥怎么高興怎么來,能讓他順順氣估計你也能聽我說幾句話,我去任府那么多次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里也挺委屈的……”
少奶奶哭笑不得,張張嘴,“喬升平,你行啊,繞了一圈你一點不是沒有全是別人的!”
“沒有!絕對沒有!你現在跟我說話了,我比灌了蜜都舒服,委屈什么呀?我不委屈!”
少奶奶把皮鞭往手里一帶,喬升平刷拉一下從杌子上起來,站的筆管條直的,“依妹!你……你可是說過不再拿鞭子抽人的!”
我還沒從喬升平的一驚一乍里反應過來,就聽見鞭子‘啪’的一聲脆響,然后是少奶奶陰惻惻的一句:“不抽人!我抽畜生!”
望著少奶奶揚長而去的背影,我問喬升平,抽你哪了?
“看熱鬧有意思是不是?你少奶奶是去牽馬了!”
你吼什么吼!就會對著我兇!我白關心你!
一直看著少奶奶出了喬府大門,喬升平一個仰臥倒進書案旁邊的黃花梨的貴妃榻上,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昨天還答應伯安大哥今天繼續,這下倒好,我是去還是不去呀!”
你還敢去?
“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伯安大哥?伯安大哥這次生病怎么說也有我的原因。”
那倒是,就是沒你這層事情你也應該去慰問,誒?我覺得事情不對呀!少奶奶怎么就這么走了呢?
“你還想怎么樣?我好不容易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可別再來一次了!”
當然是嫌雷聲大雨點小了!少奶奶那鞭子怎么就沒落下來呢?但是這話我也就想想,可不敢讓喬升平知道,嘿嘿嘿……
誒!喬升平,你不是讓六子出門了嗎?他怎么還不回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六子就跟踩著風火輪似的從外面跑回來。
“少爺,您讓我打聽的事情我問著了!”
去后院見少奶奶之前,喬升平讓六子去打聽少奶奶從哪過來,六子人精,不光問到了少奶奶從哪來,還把任府的消息也一起帶回來了。
少奶奶之前一直在各個茶店巡視,在有1個來月就要過年,這不光杭州城的達官貴人府上在準備年前的采買,其他省鎮也是如此,除了春茶采摘,年節之時便是茶店最忙的時候了。
少奶奶與喬升平大婚,又趕上即將過年,任老爺往年這個時候也是不出門的,但是前幾天上海來電話說次年的春茶預定較往年上漲,需要各茶號前去商議次年春茶的供應,說白了就是要縮減茶店的銷售和茶行的供給,再就是顯可預見的明年毛茶的收購價格必將哄抬,畢竟這個時候需求加大是不可能從種植入手的,茶店好說,任家茶號所供的茶店都是自己家的,問題主要是茶棧和茶行。
茶棧要各茶號都把自己能拿出的最大供貨量報個數,其實也是要茶號做保證,看起來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對于茶號來說,茶棧、茶行那都是財神,茶棧主出口,茶行主內銷,哪個也得罪不起,稍不留神就可能損失一條銷路,任老爺這才趕往上海,希望能在年前把茶棧的事情解決掉,如此一來,家里這些茶店的事情就只能少奶奶去照看了。
少奶奶這兩天每天都忙著在各個店里奔波,很晚才回任府。夢羅在院子里關了這么多天,好不容易被放出來,她去茶店替喬升平解釋完婚事的原委,就跑去跟她的同學逛街了。
伯安跟喬升平下棋的事情夢羅也跟少奶奶講了,少奶奶當時聽了還覺得她哥這整人的法子也是別出心裁,本來這兩日心情不錯,沒成想昨天回府就遇到大夫在府中出入,不用問她都能想到是誰身體有恙。
“少奶奶今天沒去茶店,是從任府直接過來的,我還打聽到,昨晚上泰山堂的大夫出診任府,說是伯安少爺病了。少爺,我跑了一趟泰山堂,泰山堂昨晚出診的大夫說伯安少爺是經脈不暢,大夫還說,伯安少爺本就身有舊疾,不宜久坐,這次導致氣血逆行是自己逞強。我遇到高志聰去泰山堂給伯安少爺取藥,從高志聰那我還知道,少奶奶怪你們下棋沒節制,伯安少爺把下棋的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了,少爺,您這兩天沒白遭罪!嘿嘿嘿……”
難怪雷聲大雨點小,少奶奶來質問喬生平是心疼哥哥,鞭子沒抽下來估計也是心疼哥哥,有伯安大哥替喬升平擋著,少奶奶也就是來出出火氣,不會真的把喬升平怎么樣的,早知道我就不用跟著擔驚受怕了,害得我差點七竅生煙。
“哈哈哈哈……還等什么,跟我去任府!”
沒想到喬升平的曲線救國見效了!剛才提起去任府還滿面愁容呢,一個轉臉就熱情高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