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一十 歸途不遠情更濃

柳君湅進去的時候,江臨舟早已沒了氣息,而一番查探之后發覺致命的不是傷口而是毒藥,他便連大夫也沒請。

畢竟如此情形之下再無轉圜,沒必要讓大夫白來一場,還引得江家找上門來。

而一夜之間失去了最重要的兩個人,秦問遙久久也沒回過神來。

替江臨舟清洗一身污穢,又焚了她生前最愛的香,晚間,秦問遙和衣躺在她身旁,如幼時那般與她想到哪兒說到哪兒。

如此過了兩日,等到第三天清早,柳君湅覺得不能再拖下去,讓沈傾鸞去勸上一勸。

那時江宴生也在旁邊,聽見他的話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便低聲道:“我去。”

沈傾鸞沒阻攔,畢竟她與秦問遙亦是相識不久,真要勸起來,也只能直白地就事論事。

到了門外,江宴生在外輕叩三下,也沒等回應,徑自就推門進去。

今日天陰,緊閉門窗的屋子里頭有些昏暗,可床上那團隆起卻讓人看得分明,江宴生躊躇片刻,還是沒能上前一步。

“人死之后總要入土為安,將你娘葬下吧,算是給她最后的安穩。”

秦問遙沒回,只是將旁邊的身體抱得更緊一些,摩擦出細微的聲響。

見她明顯是不愿面對,江宴生也無法,索性上前去要將她撥開,卻對上她戒備的眼神。

“我娘只是睡了,你少胡說八道就。”

臉色蒼白,眼底青灰,聲音也是啞的,江宴生瞧她如此,忽而有些心疼。

“她一生顛沛流離,好不容易為自己做個決定,終于能夠解脫,你應當體諒她才是。”

一句話仿佛打開了閘口,秦問遙的眼淚洶涌而出,將自己埋在了冰涼的被子里。

“她尋死時,又何曾考慮到我?”

江宴生答不出來,只能慢慢蹲到了床側,將手覆在被子上輕輕拍打算作安慰。

這一哭半個時辰,江宴生蹲到腿腳麻木冰冷,秦問遙這才掀開被子下床。

可她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朝江宴生一拜,求道:“我想去皇都,大人能否帶我一起?”

江宴生只顧著扶她起來,對她的懇求也未作深想,畢竟在她看來不過帶個人回去罷了,自己原先也有這個打算。

可他從未想過,秦問遙終將走上一條不歸之途。

因江宴生態度堅定,沈傾鸞也拿他沒有辦法,于是一行就有四人同回皇都。而在此之前,秦問遙也將母親火葬,尸骨如塵灰飄散各處,棲息在南城這片故土之上。

自此以后,便再無人找得到她。

一路趕回皇都,約莫十日,江宴生帶秦問遙回了皇都江家,柳君湅自己找了客棧歇腳,而沈傾鸞暫送別三人之后,卻騎馬慢悠悠地去了原先的沈府。

原先破敗的府邸經過兩年早已修繕完整,那大門之上懸掛的牌匾也換了新的,沈傾鸞瞧著那“顧府”二字,一時之間有些失神。

明明不再有親人等候,明明已有了新的模樣,可沈傾鸞站在這兒,卻突然感覺自己回家了。

“看來今日得委屈你了。”沈傾鸞拍了拍驚月的腦袋,調轉馬頭往秦婳樓行去。

“兩年回來一次,不說請客不說住店,就只是叫我幫你看馬?”瑯玉挑起眉梢,手中添茶的動作不緊不慢。

沈傾鸞指尖輕輕叩著桌沿,面上一副似笑非笑,“雖說叫你看一匹馬未免屈才,可我也不是不付銀錢,跟你接客沒差,還不用伺候。至于請客,過會兒我還有事,改日再來找你一敘。”

“有什么事兒?”瑯玉將那杯香茶遞到她手邊,饒有興致地問道:“兩年沒見,該是對你那好情郎念念不忘吧。”

沈傾鸞聽她如此直白,當即耳尖微微泛紅,卻還是嘴硬道:“我是回丞相府。”

“我只說你對他念念不忘,又沒說你是去找他,你急什么?”

聽到此處沈傾鸞猛地站起,“我先回了,待明早再來。”

“那你可記得晚些,辰時之前,咱們秦婳樓可是不開門接客的。”

“你若不開,我自己翻進來便是,左右秦婳樓的院墻也不高。”

瑯玉聽著好笑,卻到底沒再跟她拌嘴。

可等沈傾鸞走到門前,她卻突然問了一句:“你對丞相如何看待?”

沈傾鸞覺得莫名,微微蹙眉回道:“我與他也不甚相熟,能怎么看?”

“不甚相熟就是最好,”瑯玉松了一口氣,復才朝她擺了擺手,“不是說要回去,趕緊走吧。”

瞧著她那趕人的動作,沈傾鸞心中也是有了點脾氣,當即就瞪了過去,“你當我稀罕在這兒呢。”

說罷憤憤離開。

瑯玉在她身后失笑著搖頭,只覺沈傾鸞雖心有丘壑,卻還是沒法免去那點孩子心性。

如此,倒也正好。

而自秦婳樓離開,被外頭的冷風一吹,沈傾鸞心里那點兒小小的郁氣也就消散無蹤,此時行在小路想著一會兒的計劃,嘴角便微微揚了起來。

夜色深沉,街邊偶有幾處燈火,也迎著晚風搖搖晃晃,忽明忽滅。沈傾鸞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到院外,一個翻身便輕巧落地。

院墻還是那樣的高度,可她已不是踩著三哥肩膀都無法觸及墻頭的小丫頭,十年已過,雖無法放下,卻也不是一想起就要痛苦的時候。

沈傾鸞想,大約正是有顧梟的存在,才讓她即便負重前行,也不懼千山萬水。

思及顧梟,沈傾鸞便轉回了目光,朝著正院行去。

府邸屋舍不少,主屋卻只有那幾間,沈傾鸞一一推開朝里望去,只見前四間陳設都十分簡陋,到第五間才有了人氣兒。

再看屋內放著顧梟的東西,沈傾鸞便能確定就是這間。

于是褪下外袍,沈傾鸞就鉆進了下人提前暖好的被子里,想著一會兒顧梟回來會不會被嚇一跳。

不過此等反應想想也罷,顧梟那樣的人,指望他崩了神色實屬不易,于是沈傾鸞左思右想,最后還是往里縮了一些,以防顧梟反應太快,在驚訝于自己屋子進人的同時便出手,導致自己應對不及。

可真等顧梟進來,他的反應卻遠超自己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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