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自己所知的合盤托出,江懷仁手中的那一沓罪狀也看了完全,此時眉心已然皺成了川字。
“你所說的當真屬實?”江懷仁抬眼,往江宴生那兒冷冷瞧了一眼。
雖知曉他那怒火并非是對著自己,江宴生還是本能地有些發怵,可一想到自己所說句句屬實,便也硬氣起來,“那還有假?都是我親耳聽見核實過的,還能騙你不成?”
江懷仁倒不懷疑他會騙自己,而是自家這兒子性情單純,極易被外象蒙騙,于是他又將目光轉到了沈傾鸞那兒,帶著十分的探究。
沈傾鸞明白他的意思,一揖過后便回道:“不論是江小公子方才所說,還是這紙上所錄,都是咱們經過查證才報到大人面前,大人若是不信,盡可提審南城知府。何況如此昏官本就當除,大人不知便罷,既知此事,也不好不管。”
要說他信任沈傾鸞比自己兒子還要多上一些,倒也不至于,只是他怕江宴生腦子糊涂為人所騙,所以才在旁人那兒求證一番。
“此事不由我來定奪,你只管上報,不必顧忌我的想法,”江懷仁說到此處便是與表態無異,然此話說完,他又饒有興致地看向沈傾鸞,問道:“不過你來找我,就不怕我讓你隱瞞此事,從而偏袒南城江家?”
“朝堂之上分權鮮明,能中立兩朝,其二說明江大人為國盡忠,不論是先帝還是當今圣上皆看在眼里;其二,便是江大人不偏不倚,絕非拉幫結派以穩固權勢、而棄大央于不顧之人。”
沈傾鸞回得篤定,那一雙眼眸之中更是隱隱帶笑,全然一副事態盡在指掌的模樣。
有驚才絕艷且自信穩重的人他見過不少,卻還從未瞧過女兒家如此。
不過再一想,這女官變革亦是她開的頭,倒是不那么驚訝了。
江懷仁沉默許久,面上的神情更是淡漠難猜,江宴生都已經縮回了里間生怕被罵,沈傾鸞卻仍是泰然自若,與他對視。
“你倒是瞧得明白,”江懷仁朗聲大笑,“行了,這件事情你該怎么報就怎么報,我定不會從中阻攔。只不過南城江家也是我的勢力之一,給他們定罪,就如親自砍下自己的手足,難免元氣大傷。這筆賬,我可是要記在你身上的。”
沈傾鸞知他是在玩笑,而非真的會怪罪于自己,也未驚慌,而是意味深長地回他道:“以江家如今的局勢,元氣大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對付如江家這樣中立的勢力,不過兩種辦法,一種是將它納為己有,另一種是徹底毀去,總之不能便宜了自己的對家。
如此一來,只要江家這支龐大的勢力不能被哪方吃透,就會群起而攻之,情勢發展到了如今,江家可以說是正處于風口浪尖。
而南城畢竟離皇都甚遠,消息不算靈通,本家人仗著一個高官一個皇后便可為非作歹,卻沒想到無論前者還是后者,被取代都是皇帝一念之間。
這些罪行無疑是江懷仁的把柄,若妥善利用,拉他下馬并不是什么難事。
可若江懷仁主動將把柄遞入皇帝手中,就是在表明忠心之余,更自斷手足以保性命。
沈傾鸞是這么想的,江懷仁又如何能不明白?于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夸道:“是個腦子伶俐的,不錯,不錯。”
連著兩個“不錯”,可見江懷仁對她的贊賞,沈傾鸞謝過,就準備告辭離開。
江懷仁沒攔她,只是最后叮囑道:“別翻院墻了,從大門出去,也好讓那些暗處盯梢的人瞧瞧,我江家斷不會迫于威脅。”
沈傾鸞會意,便在管事的帶路下前去江家大門。
丞相真正的心思誰也猜不透,可就表象而言他是站在皇帝那一邊,也算半個中立。
所以江懷仁才會讓沈傾鸞從大門走,好叫太子黨派的人知曉,他們江家哪怕走投無路,也仍是堅持自己的選擇絕不動搖。
心中想明白這一點,沈傾鸞也是松了一口,而在她走后江懷仁便收起了面上的笑意,將桌子種種一拍。
“給我出來!”江懷仁大聲喝道。
里頭正昏昏欲睡的江宴生立馬打了個機靈,而后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門來。
“瞧瞧你這窩囊的樣子,哪有半點像咱們江家的人?”
江懷仁語氣中盡是恨鐵不成鋼,江宴生也不大敢回嘴,只能極其小聲地反駁道:“小時候你還常與娘說我長得像你。”
“你也就這副皮囊像我一些,若非如此,我還懷疑你是不是我的種呢!”
此言一出,江懷仁就見對面江宴生的眼神有些古怪,下意識朝后望去,就對上一雙滿含怒意的眼睛。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江夫人一把擰住了他的耳朵,口中罵道:“不是你的種,還能是我自己在外面找了野男人?好你個江懷仁,我嫁給你的時候你是怎么說的?現在還敢懷疑上我來了?”
江懷仁是出了名的脾氣硬,聽說先帝在任之時,就因為錯信奸臣冤枉了他,他硬是一個月沒上早朝,險些就被罷官處置。可即便是這樣的性子,他對上江夫人卻半點也強不起來,只能一邊討饒一邊解釋,說起自家兒子的不是來。
江宴生就在旁聽著他添油加醋的話,眼睛都瞪圓了。
“不是你爹說你,帶女子進屋確實不對,畢竟咱也不知人家的底細。”江夫人好不容易松了手,對上江宴生卻是一副慈愛模樣。
江懷仁也是有苦說不出,一邊揉著耳朵,一邊感嘆道:“那北姬郡主是個不錯的,你若能及她半分,這兩年也就不會被她壓得死死的。”
江夫人聞言白了他一眼,“女子有本事又能如何?最后還不是要帶著一身功勞嫁到婆家去相夫教子?”
誰知這話一入耳,江懷仁卻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不如你娶了她。我瞧她是個精明的,也正好與咱們門當戶對。”
“可千萬別,”江宴生趕忙回絕,“且不說她早有心上人,就算這門婚事真的能成,我若娶了她,定是會被她折騰死。”
江懷仁也深有所感,嘆氣道:“你說得倒也不錯,就算你要娶她,她也未必看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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