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六十三 孤燈雙影事事新

秦琮對她有意,這也是她之前就瞧出來的,然而當著眾人的面說出此等話來,卻又不僅僅是為表明心跡。

他在拿這話告訴眾人,沈傾鸞是他今日志在必得,誰若是也想接她的那三只箭之一,就得做好與太子作對的準備。

沈傾鸞不喜這樣威脅的方式,在她看來,不論想要的是人還是物,總歸光明磊落來得最好,何況她也不愿顧梟僅因此等小事與秦琮對峙。

心間這么想著,沈傾鸞對秦琮也是冷淡了幾分,那頭元縉公主似乎瞧出不對來,趕忙喚她一聲,將她叫到了自己身邊來。

“左不過就是同游一場,并非射中了就得定下婚事,且不必與他計較。”元縉公主畢竟是秦琮的姑姑,說話還是偏向打圓場,“何況你也知曉他的身份,哪怕此舉有幾分仗勢欺人的意思,他恐怕也是無心的。你就當他為你擋了桃花,畢竟幾人中除卻錦玉與紹華,也就你最受追捧。”

說話間,兩人也就到了江海指定的位置,與另三位公主一同拿了弓箭。

秋名山上發生的那件事情,也過去一年多了,沈傾鸞雖壓根沒掛在心上,可身旁的紹華公主卻記得清楚明白,當即怨毒地瞪了她一眼。

沈傾鸞也就置若罔聞,專心調試著弓箭,怕人在上頭做什么手腳。

按照身份,元縉公主是與江氏那一輩的,自然先行。只見她手持弓箭,神色淡然,亦是中規中矩地挑了僅有二十步距離的靶子,一箭正中。

“元縉公主雖是陛下的妹妹,可因年歲相差過多,如今也是正當時。各位公子若是對公主殿下有意,可得緊著些上來爭取,畢竟若非皇后娘娘提議,公子們可見不著殿下幾回。”

江海見她手中的箭已經射出,便笑著提了句,一來是為了活動的順利推行,二來是傳揚江氏的“大恩”。

而此等游戲從未在宮宴之上出現過,世家公子大多都是持觀望態度,瞧著先去的人會落得如何結果。左右元縉公主也不過是先帝之女,母家沒有親族,倒也不必相爭。

只是可惜了元縉公主第一個前去,就注定成為旁人的墊腳石。

好在她心中亦如明鏡,隨手在上前的七人中點了三個,這便無甚興味地回到原處。

“這三人之中,公主最期待誰?”沈傾鸞見她興致不高,于是小聲問了一句。

元縉公主目光雖也在三人身上,可比起挑選如意郎君,則更像是置身事外。“左右我對誰也沒有半分興趣,不過就著那幾人挑了三個還算順眼的,倒也說不上期待。”

兩人正說著,站在三人中間的公子卻回過頭來,朝著元縉公主的方向勾唇一笑。

“那位是周家的四公子吧。”沈傾鸞打趣道:“周家家主位及宗正,也算顯赫世家,即便這四公子不大受寵,只要對公主好些,也是不錯。”

元縉公主久在府中,自然連在場的一半人都認不出來,可她起初以為能在自己這兒上場的絕非地位高者,卻不料周家的人竟也在其中,也不知是做的什么打算。

結局似乎毫無懸念,周四公子一舉擊落繡球,由宮人小跑著送入他手中,朝他道喜。

“我的身份又能高到哪兒去呢?”元縉公主瞧著他的背影不免苦笑,“周家這些年破得皇兄重用,他又是嫡子,是我高攀不上他才對。何況眼下我倒覺得,他不過是湊個熱鬧,否則以他的身份,哪怕不會去錦玉那兒,也會是紹華那里。”

見她妄自菲薄,沈傾鸞也不知從何處勸起。

她一向都不是個會自欺欺人的性子,元縉公主喪母喪父,如今還有一份公主的榮光,全仰仗著皇帝的施舍。倘若哪一日,皇帝覺得不再需要她來證明自己并非絕情狠辣之輩,那么元縉公主是死是活,則任人擺布。

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輕輕地拍了兩下,沈傾鸞還在措辭,卻見那周四公子已經拿著繡球朝她們走了過來。

“臣回去之后便會下拜帖往公主府,還望公主能賞臉見臣一面。”說著朝她行了一禮,可待起身之時,卻小聲說道:“公主適宜鵝黃,今日黛色雖顯莊重,卻不襯你。”

說罷錯身而過,唯有那繡球上滿簇的鮮花香氣撲鼻,久久不絕。

沈傾鸞只瞧她目中迷茫,不多時卻似恍然大悟,耳尖也微微通紅起來。

“周四公子為何知曉公主適宜鵝黃?”沈傾鸞笑著打趣道。

元縉公主一聽便是臉也紅透,嗔怪地瞪她一眼,“北姬慣會取笑我。”

與周四公子那段淵源,元縉公主自然不好多說,而靶場上已是昭月公主射完一箭,先選了兩位箭術不佳的公子,又挑了真正合自己心意的一人。

“我倒是有些羨慕她。”元縉公主瞧她眉目含情,羞羞怯怯,無端感慨一句。

沈傾鸞問:“為何?”

“她最后選的男子雖身份不高,卻對她極好,而另兩人則是男子的朋友,算當個陪襯促成這一對。這也是昭月公主只射十步的原因之一。”

話音剛落,比試已然結束,昭月公主面上難掩欣喜之色,隱隱可見眼中泛紅。

“她懦弱了十多年,雖也因此受了不少的苦,如今卻能解脫了。”

沈傾鸞聽她今日感慨良多,心中亦是有幾分疼惜。這一年多也不知是發生了什么,讓元縉公主變成這般多愁善感的性子。

昭月公主之后,便是紹華公主入場,她正叫侍女給她揉手,便讓江海等了一番,可沒多久錦玉公主就走上前來,朝著江氏行禮。

“兒臣還有些事情需現在處理,恐怕不能陪母后了。”錦玉公主說道。

今日之所以有這么一場,江氏為的不光是秦琮,還想叫眾人看看身為自己的女兒,錦玉身后有多少人急著攀附,可謂是借此立威。

錦玉此時要走,江氏自然不能依她,于是邊給她使著眼色邊對她說道:“今日是宮宴,你雖為公主,卻也不好掃了興致,至少也得射完箭再走也不遲。”

入朝為官之后,錦玉其實也明白了不少事情,眼下瞧出了江氏的意圖,只得輕嘆一聲拿起弓箭。

“既如此,就由兒臣先來吧。”

說罷也沒問紹華公主的意愿,徑自走到了五十步的點上站定。

與生俱來的傲氣,使她即便沒把這件事情放在眼中,也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這一擊偏離靶心,卻也相差無多,錦玉公主自知實力,便也進退有度。

而與之前兩位不同的是,這支箭剛一射出,便有數十公子站上前來,足以算上大半的人。

江氏自然心中滿意,可她面上卻還故作苦惱,對錦玉公主說道:“這下你可難選了。”

錦玉公主倒沒多說什么,一一掃過挑了三個熟悉的人,竟有一個是周勤禮。

他怎會上去?

沈傾鸞見他手中拿著弓箭,眉心就微微蹙了起來。她想到了如今還無消息的蘇映曲。

最后拔得頭籌的,自然是在渟州城征戰多年的周勤禮,旁邊一片叫好之聲,沈傾鸞聽著,卻覺得有些寒心。

“其實我也有些私心。”臨行前,蘇映曲曾對沈傾鸞說道:“周家在你們大央也算十大家族之一,我既對他有意,自也希望能和他門當戶對,所以我必須回去拿回我應有的一切,才能夠與他匹配。何況這些年走下來,說他對我沒有心思,我是真的不信。”

當日她迎著窗外的日光,一手托腮,似是想起過往,眼角也微微彎起,“我病時,他曾深夜外出為我求藥,我惱時,他也會費盡心思哄我開心,就連平日時常要逗弄叫我生氣,可不也是在引我注意?”

那時沈傾鸞笑她自作多情,卻也能看出蘇映曲確實是動了真心。

可那個總是挑動她心弦的人,偏在此時與另一人揚眉淺笑,一副得意之色。

“北姬,到你了,還愣著作甚?”許是見她站在原地未動,江氏輕聲提了一句。

誰知話音剛落,就聽旁邊傳來一聲嗤笑。

“皇后娘娘莫不是將兒臣給忘了?”紹華公主提著弓箭上來,面色顯然不好。

擺明一個光有脾氣沒有腦子的人,江氏都懶得搭理她,于是擺了擺手叫她快些,就見她站在錦玉公主之前站過的地方,瞄了半天才松了手。

只是這一箭不僅沒中,甚至還脫弦落在不遠處,惹得眾人哄笑一堂。

“紹華這距離倒是不為難,只便尋了人上來撿就行。”江氏掩唇譏笑一句。

紹華公主面上自然掛不住,惡狠狠地攥緊手中的弓,就又聽江氏說道:“江海,再給紹華幾支箭,引她去十步的靶前。”

“不必!”紹華公主咬牙,俯身撿起那支箭搭上,卻又是空弦。

一回笑,二回便是滿院寂靜,江氏此時也冷下臉來,提醒道:“紹華要強,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何必與人攀比,偏丟了我皇家臉面?”

紹華公主確實是不愿自己被錦玉公主壓上一頭,可此時被人明晃晃說出來也是氣急,當即丟下弓箭憤然離開。

“可真是好大的脾氣。”江氏冷冷說了一句,便又換做笑臉,對沈傾鸞道:“北姬,這下可真到你了。”

請記住本書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biquk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