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一百八十二 萬家燈火最明處

說起瑯玉心上的那個人,沈傾鸞就不免想起當時江宴生與自己所說,那個名為吳明遣的男子所行之時。

若倒賣幼童少年供人褻玩乃是事實,那么吳明遣的明知故犯,究竟是為了謀財,還是另有隱情?

沈傾鸞想著,便也沉默了下來,瑯玉卻不知她深思為何,只當她還在計較之前自己的逗趣,趕忙又添道:“我不過是尋你開心罷了,你可別真將我之前那話當了真。”

見她神色之間也帶了幾分慌亂,沈傾鸞便知她應當沒有那個心思。何況說起吳明遣時,瑯玉的深情也不似作偽,方才那一番話實乃玩笑,這個解釋倒也算說的通。

于是沈傾鸞應了一句,便隨她出了隔間。

“要采買的東西可都買完了?”等到跨出織云紡的門,沈傾鸞才問道。

而瑯玉垂眸瞧了一眼似在清算,不多時點了點頭,而后卻說道:“我定了掌燈閣的位子,正好帶你去賞燈。”

逛了這么小半天的市集,沈傾鸞也覺得有些疲乏,于是出言婉拒,可瑯玉卻仍不打算放過她,朝前引路對她說道:“你不是好奇謝家的事情?我這兒可有不少消息,你聽不聽?”

“當真?”沈傾鸞有些驚訝。

瑯玉有本事,這是她一早就知曉的,否則也不會得到顧梟的重用。可沈傾鸞所在的都府畢竟是朝廷機關,連他們拼命隱瞞卻自身難以查明的事情,瑯玉卻說自己有不少線索,沈傾鸞自是沒有想到。

于是拿這件事情作為幌子,沈傾鸞就被瑯玉騙到了掌燈閣。

如這三字所言,掌燈閣,最美的無非就是燈火,是以沈傾鸞還未走近,就遠遠能瞧見一片燈火通明,照得那一片如白晝一般,卻比白晝更為柔和。

“你可別以為掌燈閣就是賞燈的地方,這里頭的廚子手藝也是一絕,我去過那么多酒樓食肆,還是這一家最合心意。”瑯玉一邊引著人朝前走,一邊感慨:“只是這掌燈閣一日只供五桌席位,我可有半年都沒來了。”

沈傾鸞雖一開始就住在皇都之中,可這掌燈閣興起也不過五六年間的事情,那時候她還在北漠的戰場之上,自然不知這掌燈閣有如此大的名聲。

只可惜她并非沉迷風花雪月的柔弱女子,這外圍的燈火瞧在她眼中,也不過只是照明罷了。

一路上未見什么身影,來往大多都是這掌燈閣里的人。

打從瑯玉今日來找她,沈傾鸞就覺得有些不對,此時聽著偌大一個掌燈閣卻無多少人聲與動靜,那婉轉縹緲的戲音則更像是欲蓋彌彰,沈傾鸞自然猜疑起來。

只是從將自己帶到了雅間之后,瑯玉卻先問起了吳明遣的事情。

“你在都府里頭不是住過幾日嗎?可曾在旁人口中聽見了什么?”

觀她面上焦急,應是想問許久,卻到現在才開口。

只是沈傾鸞心中猶豫,對于吳明遣的事情,她也在心中琢磨該不該說。

“這樣,你若覺得這是機密不好多說,那我問你答,這樣可好?”瑯玉抓著她的手,語氣中甚至帶了些祈求的意思,“你就當可憐我,這臨近新年,我不想再擔驚受怕的。”

沈傾鸞終究是心疼瑯玉,片刻之后輕嘆一聲,如是說道:“人如今關押在何處,我是絲毫不知的,但還如我之前與你所說,上頭暫且還不準備發落于他。只是瑯玉,你真知曉他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聽她這么說,瑯玉卻微微怔愣。

是否了解吳明遣,或許連她自己心中也給一出一個篤定的答案來,可她要的一直只是吳明遣這個人,因而從不愿去想,他或許真的比之前有所變化,能做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可沈傾鸞卻不愿讓她繼續自欺欺人,而是說道:“你既說他是被冤枉,就說明你一定知曉他因何罪被關押入牢,那一樁樁交易由他經手,你還能說吳明遣是清清白白?”

“我不愿信。”瑯玉眼中漸漸有了濕意,聲音也哽咽起來,“你說那樣一個純善的少年,怎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沈傾鸞不知。如沈崇亦是不曾料到,自己會被一手教導長大的孩子推入墳墓,滿門葬火。

人心向來都是最難猜的東西,十年前的沈傾鸞不愿去猜,十年后的今天,她不得不猜。

外頭的戲音已至末尾,拖得長長一聲,轉入靜夜,偶有威風拂過,帶起那花燈下的珠珞小鈴叮當作響。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段有些生疏的曲音。

“我失態了。”瑯玉拿帕子擦干眼淚,抬起的眼眸微微彎起。

可誰都能瞧見她眼中的落寞。

沈傾鸞未言,只倒了一杯熱茶給她,讓她潤一潤干澀的嗓子。

家道中落,沉浮煙花之地,后又被慶寧王看中,瑯玉這二十多年起起伏伏,什么大風大浪也沒少過,是以很快就調整過來。

等喝下那半盞熱茶,她甚至還能笑著對沈傾鸞說道:“船開了,隨我去看看吧。”

來雅間原先是說用晚膳,可兩人話說了那么多,卻無一道菜肴呈上,此時瑯玉卻還提起了上船,顯然處處都透著古怪。

饒是沈傾鸞并不懷疑瑯玉的用心,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想做什么,只便與我明說就是,何必接二連三地引我入局?”

瑯玉倒是絲毫不驚訝她會看出端倪,或者說令她更驚訝的,是沈傾鸞直至此時才問起。

可受人之托終人之事,瑯玉都將人帶到了這兒來,只差最后一步,自然不會輕易作罷。于是她便拿謝家的事情做借口,說不好在此處多言,要她去船上再等自己過去詳談。

沈傾鸞雖不信瑯玉,卻還是決定照她說的做。

畢竟她是真想知曉瑯玉為何會來這么一出。

又是輾轉兩處找她,又是買首飾換衣裳,此時更是要帶自己大晚上的去劃船,這不僅不像瑯玉往日會做出的事情,更令人捉摸不透其中用意。

“且去就是,就當是為了謝家的案子,橫豎你也不會吃虧。”瑯玉推了她一把,眼角帶著戲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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