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二百二十九 府中新人正得勢

真心惘付二三年,相守爭如不相見。

自那日之后,沉歡與方璟便是再沒說過什么話,聽吟曲說,這些時日方璟忙得很,整日地不見人影,吟歡樓又交到了吟曲手中,頂梁柱自也是如以前那般,由吟柳撐著場面,抱怨的言論倒也沒有多少。

一如既往,唯一不同的便是方璟不再是總陪在身邊,沉歡靠著雕欄向下望那依舊是座無虛席的廳堂,似乎有沒有她,都沒什么差別。

臺上那嬌艷嫵媚的女子細細唱來,竟是一曲新戲,方璟手中好似總有說不完的故事,道不盡的恩怨別離,引得客人來了一次又一次,總都有不同的感嘆。

“他讓你好好待著,也沒讓你連門都不出啊,你這么一連幾天地待在屋里,也不嫌悶地慌。”自打被方璟“禁足”過后,沉歡干脆便是連屋門都不踏一步,平日里走動的范圍也就只有這么一間房,令得吟曲著實有些擔憂。

“你這莫不是,在與他置氣?”吟曲將菜肴都擺上了桌,才問道。

“我可沒有與他置氣的意思。”沉歡故作淡然地走到桌邊,也不知是天熱還是心緒煩悶的緣故,好好的菜讓她戳了兩下,便再沒動筷子。

“這飯都不吃了,還說不在置氣。”吟曲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再怎么樣,也須得將自己的身子顧好了,除了我可沒人會心疼你。”

沉歡見吟曲今日似乎有些憤憤不平的樣子,便是問道:“今日吟歡樓出了什么亂子?”

吟曲冷言一句:“我倒是巴不得出什么亂子才好。”

“真沒出亂子?”

吟曲聽她又問一句,擺明了是不相信,放下手中的碗筷便是道:“看你這樣子,你也盼著出亂子?”

“我就是看著你今日有些不對勁才問的。”

“我看我是白對你這么好了,”吟曲瞪她一眼,“這吟歡樓有什么好的,他對你那般,你卻還是對他言聽計從。”

“看樣子這是坊主惹著你了?”

“哪兒能啊。”吟曲嗤笑一聲,“他是坊主,做了什么也須得咱們自己受著,可斷然是不敢有半分怨怪之意。”

沉歡聽得此處心中也確定了九分,只是事及方璟,她又不明情況,也不好下判定,于是問道:“坊主做了什么惹得你這么生氣?”

吟曲又望她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她的額頭,“坊主坊主,你這小腦袋里除了坊主還能裝得下什么。”

沉歡揉了揉額頭,眼眸卻是垂了下去,“能裝下的就算只有他,又有何用?”

吟曲又是一嘆,走到她身邊微微俯下身來,柔聲道:“你啊,只管做好你自己便是,旁人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別到最后,傷了的只是你自己。”

正午才剛過,吟歡樓中年后是不接待客人的,因此吟柳一曲唱罷,眾人便是散去,口中對方才所見相互議論做著評定,出了門后,便是各奔東西回了該回之地。

“我要如何做好我自己?”沉歡聽著那散場的聲音,驀然問道。

“不為他們所活,只求無愧于自己。”

“可我又是誰?”

吟曲微微一頓,不知該如何回,便輕笑打趣一句:“你自是沉歡……”

“是這吟歡樓的一名戲子。”沒等吟曲說完,沉歡便接道:“除卻方璟給我的這個身份,我是誰?”

吟曲是知道沉歡過往的,于荒無人煙的地方醒來之后,便被一個戲班子接走,戲班子的人對她并不好,甚至是對她的事情多有隱瞞,而直到她被方璟帶離南城,才算是過上了太平的日子。

“有這一個身份,不就夠了嗎?”身份,不過為自己謀個棲身之所,能用便好,何必在意過多?

“是啊,你也說了有沉歡這么一個身份便好,所以若是方璟不要我了,我又能是誰,又該去向何方?”

吟曲將她摟到懷中,“你可曾想過,你待他的好,也許半是喜歡,半是擔憂與依賴?”

沉歡不言。

夏末暑熱依舊不減,窗欞被熾烤地發燙,路上行人匆匆而過,一邊尋著能躲避烈日的陰涼處,吟曲將簾子拉上,驕陽似火要灼燒輕紗一般,卻也被阻絕在外。

連同那人的溫軟笑意。

“今日天熱,你既然不想出門,就在屋子里歇著吧,晚膳我會親自送上來。”吟曲走到窗邊,輕輕撫過她能見消瘦的臉頰,半是心疼半是感嘆。

嘆這世間薄情人多,多情人卻也不少。

沉歡輕應一聲,看吟曲端著木托盤離開,又替她輕掩上門,原是要午睡的,現在卻沒有半點睡意。

吟歡樓的人原本也是要歇下的,只是現在都聚在一處議論紛紛,時而望一眼未曾卸下妝容的吟柳,時而轉眸,意有所指地望向閣樓之上。

“都聚在這里做什么?”

都聚在這里做什么,吟曲又怎會不知。

“吟曲姐,坊主今日帶了位姑娘回來,現下已經上了樓呢。”說話的少女語氣中帶著試探與嘲諷,引得吟柳瞪過來一眼,她反是笑得更放肆了些。

“坊主帶誰回來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豈是我們能操心的?與其在這兒說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去休息會兒,臨晚還有幾場,仔細別讓坊主挑出錯來。”

聚在此處的人,左不過就是兩種,一是借由此事冷嘲熱諷,二是隨著主流看看熱鬧,這一個個正值妙齡卻身世浮塵的少女,總是想方設法為自己乏味枯燥的人生增添點樂趣。

十數人紛紛散去,廳堂之中驀然便是空曠下來,吟曲望一眼攥緊了雙手的吟柳,眸中的森冷嫉恨滿溢而出,令得吟曲也覺得有些壓抑。

“晚間你還有一場,不去歇著?”吟曲對吟柳雖無好感,卻也是可憐這般敢愛卻是不敢說的人,她對方璟的仰慕永遠都只是在見不得光的境地,暗自嫉妒怨憤,卻一句話也不敢言明。

“你是在取笑我?”吟柳咬牙切齒問。

“取笑你?”吟曲斜她一眼,“我可沒空去取笑你,再者說,若真是取笑,你又是在何種立場上被我取笑?”

“你”吟曲被她一噎,頓時是說不出話來。

“我還有事情,便不在這兒陪你了,你好自為之。”說罷頗是不在意地理了理衣袖,沒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