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驚鸞

三百零三 替代他人度半生

瑯玉在秦婳樓中紅極一時,算一算也是在劉貴妃死后不少年,可之所以會將她和劉貴妃扯上關系,也是因為當先帝和劉貴妃那一段佳話傳出來時,瑯玉卻剛剛好趕上了這個時機。

劉貴妃是一代才女,雖說流落風塵之地,可在外頭的人看來,她從來也沒有向自己的命數屈服,所以才會成為先帝最寵愛的妃子。

她曾經留下的曲目太多,可有大部分都是殘卷,一般人接觸不著,也不能效仿地十分鮮明。可瑯玉偏偏是有這個天賦,秦婳樓得到了這些殘卷曲目之后,她就大致復原了七八成,再加上自己的一些修改,在皇都之中也算是風靡一時。

明明是那樣一個美艷的人兒,出名的卻是那幾首曲子,不得不說瑯玉之所以能在那些秦婳樓的美人里頭脫穎而出,不僅僅是因為她為人圓滑,也是因為正好沾著了劉貴妃的光。

畢竟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子,卻能夠成為先帝到死也念念不忘的人,等到在她故去之后,百姓提起她時還是贊不絕口,瑯玉覺得旁人說她像這樣一個人是夸贊,隱隱有些以此為榮的意思。

可如果說眼下的時光能夠溯回到那個當年,瑯玉必定會砸了自己手中的那把琴,自次以后不再碰任何與劉貴妃相關的東西,才免于被當了這么多年的替代。

但那時候的瑯玉不知今日,當她漸漸聲名鵲起的時候,慶寧王也終于是找上了門來。

彼時當今圣上登基已經有幾年了,慶寧王也因為這些年的境遇變得愈加沉穩,滿面似乎都是不茍言笑的模樣。

可就是因為這個模樣,再加上他確實是生得俊美,以及這王爺的身份,才讓無數女子對他神魂顛倒。

瑯玉也是其中一位,只不過當時的她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和那些人終究不同,因為慶寧王是主動來找的自己,而旁人都是想攀附而上。

“本王聽說你會劉貴妃生前的曲子?”見到她時慶寧王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單刀直入問了一句。

來她這里聽曲兒的人,其中有十之六七都是為了曲目而來,這也是她的成名技之一,瑯玉并沒有懷疑慶寧王過來究竟所謂何事。

于是她拿出了自己時常會用的那把琴,放在了他面前的臺子上。

慶寧王卻似乎是有些不滿,微微蹙眉問她:“你用琴?”

瑯玉只以為他是覺得自己既然效仿的是劉貴妃,必定學的是琵琶才好,對于這先入為主的想法也沒太在意,只點了點頭。

“琵琶有琵琶的美妙之處,琴音也有她的優美之處,樂器如何,都不能決定一支曲目究竟如何。王爺若是不信我,大可聽聽就是。”

瑯玉對當時的自己有多自信,在這之后就有多么的后悔,她指尖輕輕在琴弦上撥動,目光卻沒有從他那低垂的眉眼之上移開。

直到一曲終了,慶寧王眉間蹙起的那幾道一直也沒有舒展開來,甚至是有些了然。

瑯玉當時并不明白,可是此時仔細想想,大約是覺得她確實不如劉貴妃,或者說這世間人模仿了再多,也終究都不是那個人。

曲子聽完了,兩人也沒聊多久,慶寧王只是自顧自地一杯接著一杯,讓身邊伺候的瑯玉多多少少有幾分的忐忑。

畢竟當時的她還不如今日這般,在秦婳樓已經有了自己的地位,若是能夠得到慶寧王的垂憐,她至少也能夠好過一些。

而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會對這個初次謀面、更是高高在上的人,伸出了那些不該有的攀附心思。

因為想從這個泥潭里頭爬出來,也因為確確實實是對他一見鐘情。

可慶寧王自始至終也只是一個人喝著悶酒,等到微微有些醉了,留下些賞錢,這就一言不發的走了。

瑯玉一直都是個孤高的脾氣,即使對眼前這個人再怎么心動,當時的她也做不出極力挽留的舉動,只能在原地強顏歡笑,安慰自己至少還有賞錢到手,應當能在樓中打點一段時間了。

可是慶寧王卻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對她失望至極,反而是三天兩頭都會來一次,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聽著她的曲子,喝著酒。

瑯玉不是沒學過琵琶,只是相比起來,她一向都喜歡琴音。可為了能夠讓慶寧王對她稍稍改觀,她苦練了好幾日,終于是有一曲拿得出手了,才在他來時慢慢地彈給他聽。

這是當初劉貴妃還在坊間時,彈的最多的一支曲子,慶寧王當初才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彈的這個,所以不過是幾個音調一起來,慶寧王就聽出了曲子究竟為何。

雖然不太像,撥動著琵琶的動作也有些生疏,可也許是劉貴妃實在是走的太久,慶寧王已經記不得當初她彈這首曲子是什么樣一個調,只是被瑯玉帶回了當初。

“本王曾喜歡過一個人。”慶寧王緩緩開口。

這是他第一次對瑯玉袒露自己的真心,后者自然是十分高興,放下琵琶就做到了他的身邊。

就聽慶寧王繼續說道:“本王喜歡她太久了,是來不及啟齒,她就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妾室。”

瑯玉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酸楚,可是慶寧王那時候年歲也不小了,有幾段過去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所以瑯玉只是問他:“大約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本王都快記不清了了,”他的眉目之間有些醉態,卻又似乎心中清明,“大約是在本王未及冠的時候,她就跟那人走了。”

這話明顯說的是小時候的事情,瑯玉聽著還有些莞爾,于是她輕笑著拿袖子遮了遮嘴角,“妾身還真沒想到,王爺也是個純情的人呢。”

慶寧王一開始心緒也是十分沉重,可也許是自己一下就放開了,瑯玉這話說出來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是也跟她一般展顏笑了起來。

“本王年幼的時候就喜歡流連花叢,只覺得醉臥美人心才最是無憾。那時候怎會想到,原來自己也是個專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