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公的族人散在泰興城外,唯有一個湯家莊有湯公幼年舊居,時常有人打掃,有人祭奠,卻也僅限于此。
魏銘前來上了三支清香,看到湯公的畫像,手中三叉戟曾經抵擋多少窮兇極惡的倭寇,而如今這樣的清倭大將,卻只留有兒時的舊居,茅檐土院,偶有人前來祭奠,不敢喧嘩。
通倭的罪名將他一生的榮光幾乎盡數抹去。
魏銘拜過湯公,便問起關于湯公通倭罪名一事,湯家莊的人都一樣的態度,“子虛烏有!”魏銘若是隱晦地提及是否確有其罪,湯公族人便道:“你是來拜見湯公的,還是來問罪的!若是心不誠,不要來!白費三支清香,讓湯公在天之靈不安!”
魏銘不好再提,只好試著尋找鄔梨。
但是他對鄔梨并不清楚,今生甚至沒有見過面,問了許久,都沒有找到鄔梨的下落。
鄔梨能知道關于湯公的事,定然是有特殊的渠道,聽到一些知道內情的人的說法。湯家莊的族人都是湯公從前的族人,只在泰興附近做些農活或者小買賣,若論知道內情,自然是追隨湯公的湯氏舊部清楚。
只不過湯公舊部是軍戶,受揚州衛所管轄,在各級衛所內,魏銘也不好接觸,與其去找這些人,還不如找到鄔梨,消息來得快。
但是鄔梨能去哪呢?
按照段萬全之前替他打聽到的,鄔梨拿著鄔陶氏給他的帖子到了泰興縣找活做,鄔陶氏手里綢緞莊較多,魏銘打聽了泰興的幾家綢緞莊,一無所獲。他準備再找兩日,不行便另外打算。
這日,魏銘從落腳客棧下來覓食,聽見街上有人議論邀酒大會一事。邀酒大會是揚州府的盛會,雖然在儀真不在泰興,但來來往往的客商也好,酒饕也罷,沒有不念著的。
魏銘想著崔稚一行就是奔著邀酒大會而去,不由地腳步一轉,進到了一旁的酒樓里,剛擇了個沿窗的桌子落座,準備聽人議論一番邀酒大會,就聽見酒樓后院亂哄哄起來。
“偷酒賊!快抓住偷酒賊!”
這喊聲一起,眾人紛紛朝酒樓后院看去,只見后院門廳處突然竄出來一個人,這人跑得極快,這就要往大門掠去。
“抓住他!”
有人追著喊,跑堂的站的離大門近,一把就把門忽的一下關了起來。
那賊不甘心,并不束手就擒,一眼瞧見魏銘身后的窗子大開著,一扭身子就朝魏銘這里竄過來,他大喊一聲“讓開”,一跳腳就跳到了魏銘一旁的條凳上,眼見就要從窗戶直直跳出去。
然而就在這個當口,只見他腳下條凳一滑,站在條凳上的賊人不穩,要借勢一跳還沒挑起,咣當,啃在了窗戶上。
這個當頭,跑堂的已經過來扭住了他,“還往哪跑?!”
那賊看上去不及弱冠的樣子,就是穿著邋遢,胡茬滿臉,一頭臭油,他被抓了也不急,只對著魏銘道:“你倒是腳下快得緊,可把我摔慘了!”
他說得不錯,正經就是魏銘眼疾腳快,一下踢歪了他腳下的條凳。
只是魏銘本來路見不平一腳踢,不過是尋常事,但這人一開口,青州味順著口臭就飄了出來。
魏銘看住了他,那跑堂的和追過來的廚上打雜的伙計都走了過來。廚上小伙計手里拿著一個酒壺,咣當一聲放在了桌子上,那酒壺放下,里間卻沒有酒水晃蕩的聲音傳出來。
伙計指著邋遢賊罵道:“爛嘴的酒賊!我道方才明明往酒壺倒了酒,為何還沒送出去,瓶子就空了!我還以為我記差了!原來是你這酒賊偷酒!”
伙計揪住這賊的衣領,“拿錢!”
那賊嘿嘿笑,“捉奸捉雙,拿賊拿臟,你怎么證明我偷了東西?!酒瓶在你手里,可不在我手里,誰知道是不是你偷喝了?”
他在這耍無賴,小伙計氣得干瞪眼,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這話,誰想酒喝多了,不可能沒點反應,當下賊人一個不留神,酒嗝冒了出來。
“還說不是你!臟就在你肚子里!”小伙計一下拿住了他,“賠錢!”
那賊哈哈大笑,“要錢沒有,要酒我吐給你!”
他這邋遢模樣,別說吐了,就是他喝過一口的酒,也是廢了。小伙計氣得不行,跑趟的直接道:“你沒錢,咱們也不要酒,拉你見官!”
這下,賊人都點慌了,“唉,唉,兩位大哥,有話好說!”
魏銘從旁看著,要是還不知道是誰,可就白跑來泰興一趟了。
他見跑趟拉著賊人要見官,上前拍了拍跑趟的手,“這賊差了多少酒錢,算我頭上。”
他這一出口,眾人紛紛向他看來。賊人打量著魏銘,“青州老鄉?”
魏銘輕笑一聲,見跑趟還提著這賊的衣領,掏出了銀子來。那跑趟和小伙計見了真金白銀,也不會以為魏銘是賊人同伙,立時就放了賊。
賊人得了松快,嘿嘿笑起來,一口大黃牙在魏銘眼前亂晃,魏銘也不嫌棄,將自己點的鹽水豆推到桌子中央,“你好歹也是個秀才,透酒成何體統?鬧到官府不怕革了你的功名?”
“你、你怎知我是秀才?”
魏銘一笑,并不看他,夾了一顆豆子放進嘴里,“我不僅知道你是秀才,還曉得你姓鄔,單名一個梨字。”
鄔梨被鄔陶氏趕了來之后,原本按著鄔陶氏給的帖子,來泰興找到了一個茶莊。他當時還以為鄔陶氏會讓茶莊老板給他些買賣做,或者押一批茶葉回青州,誰知道那茶莊老板聽說他是個秀才,竟然就讓他管賬。秀才管賬的也不是沒有,可茶莊老板對他同旁的伙計也沒兩樣。
且他不是鄔大夫人介紹來的鄔氏族人嗎?
就這待遇?
是鄔大夫人面子太薄,還是特意“關照”了他?
他做了三月暗無天日,便不再做。他南下一趟,可不是來做賬房的,若是做賬房賺錢,又何必南下?
鄔梨辭了茶莊走了,茶莊也沒挽留他,他便尋了個書局做抄手,還能有機會看到書局代印的時文,工錢也不少。
但他卻好上了喝酒,偏錢得攢著回去科舉,百般無奈,犯了酒癮,就跑來偷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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