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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喬鎮位于喬河下游,喬河在柳家灣轉了一個彎,便到了小渡口,過了小渡口,就流入了內西江。
“小姐,你看,真的有魚鷹子呢。”
船不大,芳菲一喊,滿船都能聽到她大呼小叫的聲音了。
蔣雙流還是那張冰冷僵硬的臉,自從上船,他的目光便都在沈彤身上。開始的時候。兩名隨從甚至懷疑,小女娃會被蔣雙流嚇哭,可是事實卻出乎意料。
那小女娃喝著茶吃著點心,丫鬟叫她,她就跑過去看魚鷹子捉魚,不但沒有被嚇哭,而且怡然自得,像是沒有察覺到蔣雙流正在看著她。
蔣雙流就坐在她對面,又怎會察覺不到呢。
“魚鷹子捉的都是小魚,一點兒也不厲害。”小丫頭說道。
捉的是小魚就不厲害了嗎?
小女娃的思維真是又簡單又有趣。
“小魚烤起來也很好吃。”沈彤說道。
“魚刺太多了,扎嘴。”芳菲咽下口水,她沒有吃過烤小魚,但她吃過燉小魚,細細小小的魚刺,很扎嘴。
“那就烤大魚吧。”沈彤又說。
“好啊。”芳菲說完,就發覺不對勁兒,小姐好像不是對她說的,她看到小姐轉過身來,是沖著那位冰塊臉的人在說話。
蔣雙流抬起頭,對著站在一邊的隨從說道:“烤大魚。”
芳菲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人真的讓烤大魚啊,他聽小姐的話嗎?
她湊到沈彤耳邊,小聲說道:“小姐,那個人他......”
沈彤笑笑,摸摸芳菲的小卷毛:“等著吃魚吧。”
“小姐,你看,那個拐小孩的壞人在放鴿子呢。”
芳菲又一聲大叫,這一次蔣雙流的眉頭終于動了動。
莫敢這小子,做事太不小心了。
莫敢當然也聽到了,他一臉尷尬地走到蔣雙流面前:“送出去了。”
你還用過來說嗎?整條船的人都知道了!
次日清晨,龍虎衛指揮使鄒雪懷就收到了消息。
他本就白面無須,現在臉色更白了。
前些日子,莫敢跑來找他討要憑信,說是為了在南邊行走方便,他猜到這小子另有所圖,于是便拒絕了。可是莫敢這小子不但不走,反而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哭得像個娘們兒似的,鄒雪懷無奈,只好把憑信給他,但也讓人暗中留意。
好在莫敢雖然拿著龍虎衛的憑信,倒也沒有做過出格的事,頂多就是強買強賣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小事。
可是今天鄒雪懷才知道,他上當了。
柳家灣不但來了龍虎衛,而且還是一位來頭不小的蔣大人。
什么蔣大人,龍虎衛從來就沒有過蔣大人,蔣雙流這小子,不但派了莫敢從他手中拿到憑信,還親自冒充起龍虎衛來了。
“都爺,咱們在臨江縣里的探子截獲了莫敢的飛鴿傳書,說是蔣大人已經離開柳家灣,一切順利。咱們在那邊的人立刻去柳家灣調查,這才知道來過一位派頭很大的蔣大人,還帶走了兩個小女娃。都爺,咱們要不要去追?”說話的是鄒雪懷的心腹,消息就是他帶來的。
“追?你以為莫敢的鴿子怎么就恰好被你們截獲了?老蔣是故意要把消息傳到我面前來的,他要告訴我,他來過,他在我的眼皮底下走了一圈兒,而我們直到他走了以后才知道!你們這些蠢貨,讓人給耍了!”
鄒雪懷越是生氣,臉色就越白,現在他的臉色,就像寒冬臘月的大雪地。
“都爺,屬下這就讓人去追,說不定還能......”心腹忙道,鄒雪懷很少動怒,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
“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蔣雙流打著龍虎衛的旗號南下了?你讓國公爺省省心吧。”鄒雪懷冷冷地說道。
蔣雙流是秦王的人,他本應在西北的,忽然出現在南邊,還是打著龍虎衛的旗號,這就坐實了龍虎衛與秦王有勾結了。
心腹倒吸一口冷氣,蔣雙流就是算準了他們不但不敢追,甚至還不敢聲張,所以才會肆無忌憚。
“都爺,那也要震攝他們一下,這里不是大西北,不是秦王的地盤,更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心腹說道。
鄒雪懷嘆了口氣,揮了揮手,示意心腹出去。
他要給國公爺寫信,把這邊的事告知國公爺,國公爺如要怪罪,他也一力擔當。
想起遠在京城的定國公蕭長敦,鄒雪懷愧意更深。
八年了,自從二老爺蕭長厚死后,身為長兄的蕭長敦就被千夫所指,上至文人墨客,下至販夫走卒,提起蕭長敦便是一句“無情無義,不念手足之情”......
身為托孤重臣的蕭長敦,從此后稱病在家,閉門不出。
皇帝榮寵不斷,定國公府依然花團錦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再多的榮寵,也不復定國公府昔日榮光。
鄒雪懷苦笑,今年過年的時候,有人往定國公府門前的石獅子上潑大糞,潑糞的人當場抓住,是平南侯封家的門人,眾目睽睽之下,那人破口大罵,那些話雖然都是坊間時常聽到的,但是傳到鄒雪懷耳中,依然字字扎心。
平南侯封家早就不在了,同為霄云二十四將之一的封家,早在八年前就被奪爵了。奪爵后的封家兒郎被派到東南剿海盜,從沒有打過海戰的封家軍,死傷慘重。
那個封家的門人說的是什么呢:“封家人雖然死了,可是死在沙場上,死得其所!蕭家人還活著,可是你們活得連狗都不如!你們享受著祖宗的蒙蔭,喝著同胞兄弟的鮮血,你們不是人!”
一只手緊握成拳,另一只手提起狼毫筆,定國公府還在,蕭家還在,龍虎衛還在!
狼毫筆尚未落下,剛剛出去的心腹又回來了。
“都總,七......”
“大驚小怪,怎么回事?”鄒雪懷不悅,這名心腹平時也算沉穩,今天這是怎么了?
心腹在書案前站定,臉上卻難掩驚懼,他深吸口氣,終于讓自己緩和下來。
“七少要進京了。”
鄒雪懷一怔,手上的狼豪筆落在紙上,雪白的信箋上染出一團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