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已經做好了午飯,看見姥姥和悠悠回來,就把飯菜端了上來。還是那兩樣干糧,花卷和雜面窩頭。菜是用肉湯燉的白菜粉條和綠豆丸子,兩位老人和兄妹仨每人多半碗,爸媽吃的是半碗咸菜:辣蘿卜醬豆。
姥爺給迪迪挑了個白面多點的花卷頭,姥姥拿著窩頭說:“高粱豆窩窩就辣椒,越吃越上膘,我湊空做點辣椒醬。”
小悠悠的記憶里,姥姥做的辣椒醬,香辣可口,特別是加了炒黃豆碎的,香味更濃。想起自己衣兜里舅姥姥給的焦花生(炒熟的花生),趕緊掏了出來。
“舅姥姥給的,加到辣椒油里好吃。”
“我的吃完了,以后再有了就不吃了,放著做辣椒醬。”昊昊有些懊惱的說著。
“我也不吃了,給姥姥放著。”迪迪搶著說
“孩子長大了,都懂事了。”姥爺欣慰的夸兄妹仨個。
悠悠家的午飯還沒吃完,就聽見外面傳來一片禮讓聲。出門一看,二爺家的新女婿在幾個人的陪同下出了客屋,看來是怕人們亂新客。
亂新客地這里的習俗,就是在新女婿回去時,村里的男青年合伙用鍋底灰給抹個大黑臉。
而且是輩分越高亂得越狠,大概是你年紀輕輕就當姑父、姑爺,是得付出點代價的。
女方家的近門(五代以內的血親)兄弟,大多負責護送新客出村,一般出了村子亂新客就結束。
二爺家輩分高,近門又少,估計是想趁大伙回家吃飯的時間,新客早早的回去。
哪知道剛出院子就被等在那里的幾個小伙堵住了,手里還拿著粘了鍋底灰的棉花團。新女婿看見,嚇得麻溜的退回了院子。
二爺沒法,只好跟在后面,雖然一言不發,可愣是鎮的一伙人沒敢上前,但還是在后面跟著,一直送到了村外。寶景自己留下來陪著二姐夫,大伙都跟著二爺回來了。
剛回到家里,男方跟來的領客的就提出來回去。二爺客氣的挽留了幾句,就吩咐送客。
新客帶來的禮物,二奶奶依照這里的規矩,只留了十個個饅頭和花糕鼻子、一封果子,其余的都給壓了回去,其余的一樣沒留。
禮盒是當著領客人的面蓋上的,圍觀的是看熱鬧的鄉親。領客的嘴里禮讓著讓多留點,可是沒實際行動。
圍觀的群眾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讓二爺多留點的,有夸二爺大氣的。
不過大伙一直認為,二爺疼閨女,這是給閨女長面子,怕留多了,閨女在婆家人跟前抬不起頭來。
吃完午飯,哥哥跟著姥爺去放羊,肩上還背了個柳條筐準備拾柴禾。
悠悠數了下,家里養了十六只青山羊,其中懷羔的母羊就有七只,肚子大的都快挨地了。還有五只半大的母羊,四只小戒子(去勢的公羊)。
看著成群的青山羊,悠悠首先想到的是香氣濃郁的羊肉涮鍋。后世里,青山羊可是備受歡迎,散養的青山羊肉,價格高達上千元。現在的悠悠年紀小,不知道這個年代青山羊的價格如何,不過通過家人對青山羊的重視程度,應該還可以。
悠悠通過在智腦上查詢得知,即使在這個年代,這里的青山羊在全國也是稀有特產。肉質良好,肉裘兼優,繁殖率高,被國內外著名專家稱為“國寶”。
青山羊的羔皮又稱“猾子皮”,有天然美觀的花紋,皮毛光感性強,呈絲光和銀光,具有美觀、輕薄、保暖、結實等特性,是制作高級皮衣、皮褥的上等原料,在國際市場享有較高的聲譽,早在1920年就出口西歐和美國。
就食肉而言,青山羊也是不可缺少的,人們對青山羊肉的喜愛是其他肉類不能代替的,食用也有多種方式。
羊肉湯色白似奶、水脂交融、質地純凈、鮮而不膩,不僅是一道可口的美食,而且有許多藥膳功能,深受消費者的喜愛。
燒羊肉、醬羊肉,羊肉水餃,成為地方名吃,羊肉火鍋更是人們冬季追捧的驅寒佳肴。
可吸收性醫用縫合線是采用青山羊優質腸衣制作而成,屬高科技產品,其光潔度、均勻度、斷裂強力、線體潔凈度及吸收期等各項技術指標均優于國家專業標準,產品大部分出口。
青山羊成熟早,繁殖力強,一般6月齡即可配種。一年可產兩窩,每窩產2~3羔,多的可產6~7羔。
青山羊吃草少、耐粗飼、易飼養、成本低、收效高,九十年代前是農民家庭的一項重要養殖業。
雖然青山羊一身是寶,但青山羊養殖的局限性也很大,就是必須散養。散養的青山羊基本不會生病,但在養殖場集中養殖的青山羊,卻極易得病死亡。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勞動力日益緊張,青山羊的存量減少,適宜圈養的波爾山羊被專業養殖戶青睞,但口味卻無法和青山羊相比。
時代進入二十一世紀,人們懷念青山羊的美味,國家也加大投資保護發展青山羊,可收效甚微。青山羊頻臨滅絕的局面,致使青山羊肉的價格居高不下。
想起青山羊肉的鮮美味道,悠悠饞勁上來。再想想到處跑著的青山羊,吃貨悠悠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想象力,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腦補了各種羊肉大餐。
爸爸抱著弟弟去了衛生室,姥姥和媽媽在炕上支起紡車紡棉線。古老的紡車在倆人手里有節奏的轉動,成條的棉花變成了細細的棉線,在尖尖的棉錠上繞成了紡錘形的棉穗。
她們的紡線技術,和悠悠后世里看過的農家樂表演相比,簡直是大師級的,把悠悠看的眼睛都直了。
左手捏住條形的棉花,姥姥叫它“花布即”,右手攪動車不楞,快得都看不清上面的木板。從錠子的尖端抽出棉紗,一下一下地上在錠子上,慢慢地纏成了個中間粗兩頭尖的“線穗子”。
姥姥紡著線還不忘逗悠悠:
紡花車,哼呀哼,
閨女說話娘愛聽。
奶奶疼的是孫子,
姥姥疼的是外甥。
疼孫子,葫蘆頭里贊金子,
疼外甥,高粱地里攆溜蟲。
悠悠故意認真的糾正姥姥:“姥姥,您說錯了,疼外甥女不搭本。”
姥姥笑了,“嗯,是姥姥錯了,姥姥等著享俺悠悠的福。”
悠悠心想,以前不知道,以后肯定讓您老享福。
悠悠躺在炕上假裝睡覺,實際上是閉著眼睛用意識在智腦上瀏覽七十年代的有關內容。
七十年代中后期大事記:
76年三位領袖去世,粉碎“四人幫”。
77年恢復高考,知識分子得到重視。
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改革開放,撥亂反正,右派和各種冤假錯案得到平反。
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農村逐步實現生產責任制,分田到戶,農民生活極大改善。
現在剛進入75年,到79年還有5年的時間,脫貧致富任重道遠。不過,媽媽是高中畢業生,可以參加77年的高考。
看著倉儲庫房里豐富的物資,想到自家窘迫的生活,悠悠有種捧著聚寶盆要飯吃的感覺,迫切的期望能找到一個把倉儲里的東西拿出來的可靠辦法。
可是在智腦中悠悠得知,改革開放以前,實行的是計劃經濟,物資由國家統一調配。嚴厲打擊倒買倒賣,投機倒把的行為。
農村的集市雖然存在,但僅限于自家生產的少量產品的相互交易。盡管黑市在75年時已成公開的秘密,也只是個別緊俏物資的少量交易。
這個年代農民收入主要來源于工分和家庭養殖,養豬羊賣的大宗錢攢著辦大事,吃鹽點火的錢從雞屁股里往外摳。
悠悠想著自己五歲的小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買沒法買,賣不能賣,靠自己掙錢養家絕對不可行。
無中生有地天上掉元寶,據悠悠現在的認知,無論扔自家院里多少錢,就是迪迪撿了也知道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邊。
這也不中那也不行,急的俄直撓墻,悠悠糾結了一個下午,也沒能想出個萬全之策。
晚上做飯時,姥姥在鍋底掏出來一火盆底火,抓了一把干辣椒放在火上烤焦,和悠悠拿出來的二十來粒焦華生一齊搗碎,鐵飯勺里放了半勺豆油,在火盆上加熱到沸騰,倒入辣椒面里,香辣味撲鼻而來。
昊昊拿起一個雜面包子,一掰兩半,遞到姥姥跟前。
“真香啊,姥姥多給我放點。”
爸爸衛華趕忙出聲阻止:“媽,少給他點,辣椒吃多了上火。”
看哥哥吃的香,悠悠也有樣學樣。哪知一口咬下去,還沒下肚,就被辣得咳個不停,爸爸趕緊遞過來一碗溫開水。
“趕緊漱漱口,這都被辣多少回了,咋就不長記性。”
悠悠的臉刷的紅了,自己都奔三的人了,為口吃的真不好意思。不過,家里人根本沒在意,還以為悠悠臉紅是被辣的。
晚飯是清水溜雜面包子,辣蘿卜葉粉條餡。雜面包子皮厚餡多個大,一個至少三兩。
單獨給姥爺和兄妹仨溜了白面的菜饃饃,昊昊說自己大了搶著吃雜面包子,沾著辣椒一口氣吃了3個菜包子。姥姥說是隨了老姥姥家人的大飯量,又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悠悠也拿了個雜面的包子,一口咬下去,只啃了一層皮,連餡都沒看見。雜面的包子皮硬邦邦的,悠悠使勁嚼碎了,咽的時候還是挺費勁,關鍵是拉嗓子。
啃了好幾口,終于吃到餡了,青菜味中泛著淡淡的苦味。盡管干辣蘿卜葉用水泡軟了,依然十分勁道,吃著墊牙。餡里面放的粉條很少,幾乎看不到。油放的更少,悠悠就沒吃出香味來。
爸爸看悠悠吃的艱難,笑著把她手里的包子拿走了,遞給她個白面的菜饃饃。
“你還小,嗓子眼細,別跟哥哥學了。”
悠悠心里那個疑惑啊,后世的雜面饅頭比白面饅頭口感好多了,按說這個年代的雜面干糧應該更加美味,沒道理這么難吃啊。
剛吃完飯,二爺和二奶奶就來了。二奶奶用手巾包了六個花糕鼻子。姥姥看到急忙說:“二爺,您這么做是外氣(外道)俺。”
“外氣什么,今天你給二爺長臉了,二妮婆家的領客的一直夸,說較天(經常)領客陪客頭一回見這樣好看又好吃的席面。”
農村的計時喜歡用農歷,為了便于區分,今后文中陽歷就用阿拉伯數字,比如1975年6月10日。農歷則用大寫的一二三,如六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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