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時間就到了11點,在悠悠的提醒下,姥姥才戀戀不舍的離開智腦。
娘倆剛出去,二奶奶拿著一小塊花粗布找了過來。
“悠悠姥姥,你上午去哪里了,俺尋思找你合計下買顏色(染料)的事。”
“俺去村里給孩子們找鞋樣子去了,孩子們腳長得快,去年的鞋都小的不能穿了。”姥姥的應變能力真強。
“這是桂花從她婆家找的花布樣,可以織出幾個花色,大人孩子都能穿,你看行不?”二奶奶把手里的布塊遞給姥姥。
姥姥看著花布,高興的說:“那可太好了,俺正發愁咋織出讓她兄妹幾個都能穿的布。”
“今年托你家的福,賣毛地梨子賺了不少錢,俺準備多織幾勾子布,你想織幾勾子”
“先緊著您老來,悠悠她兄妹仨還小,一件衣服用不了多少布。”
“那俺家就織六勾子。”
“俺也織六勾子把,咱今年織一大機子,也不虧找回機子。”
在倆人的對話中,悠悠弄明白了。一勾子布長一丈六尺,一次最多可以織十二勾子。
看時間快到十一點半了,姥姥對二奶奶說:“二奶奶,您先做飯去吧,一會婉瑩放學回來,我讓她算用多少顏色(染料)。下午沒事,正好去向陽大隊點上買回來,俺家的洋油(煤油)也該買了。”
媽媽吃過午飯就拿著二奶奶放下的布樣算賬,從布的一頭扯下幾行線,露出一排線頭,按顏色一樣樣的查數,記在紙上。又按比例算出每種顏色棉線的用量,重新寫了一張紙。悠悠湊過去看,電綠、草綠、黃綠、黑四種顏色的后面寫著斤數。
二奶奶過來時已經算好了,媽媽又問二奶奶想織幾樣,每樣幾勾子,算出來緯線要用的數量另外給她寫了一張紙。
向陽大隊在周樓村南兩華里,姥姥用自行車馱著二奶奶和悠悠。路上,姥姥告訴悠悠,向陽村以前叫兔子園,是周樓村雇農的居住處。周樓村解放前是富裕村,地主和富農就有十幾戶。
有一年夏天連陰雨,周圍的農田都積了水,雇農居住地地勢高沒被水淹,田地里的野兔都跑到那里,雇農靠吃野兔度過了饑荒,也落了個兔子園的村名。
文革開始,兔子園的村民帶頭革命,成了周圍十三個村莊的排頭兵,村名也更改為向陽大隊。
大隊代銷點共四間寬敞明亮的大瓦房,門上掛著一塊木制牌匾“洪城縣張集公社向陽大隊代購代銷店”。進門就看到青磚砌成的柜臺,呈”凹”字形,將貨架和顧客隔開。
這個柜臺有一米多高,一米寬,臺面是用混凝土抹成的,常期使用,表面被磨的非常光滑。柜臺的東西兩頭都有折疊的木質小門,小門打開時,人可以從這里通過,小門關閉時,就和臺面連接在一起。
柜臺的后面是木制的貨架,每一層貨架上都擺著商品,頂針、摁扣、紐扣、手電筒燈泡電池,煙酒糖茶、罐頭和餅干,搪瓷盆,暖水瓶、香皂、肥皂、毛巾小手巾,鞋襪帽子方頭巾,打成卷的布匹也有十多種。
商品非常齊全,不僅有五金用品,還有生活用品、學習用品,得有上百種商品。
在代銷點的東側,是鍋碗瓢盆竹筷子,還擺放著醋缸和醬油缸,缸蓋上放著提子和漏斗。旁邊,還有個酒壇子,里面盛著散裝酒,度量工具也是提子和漏斗,農村的喜憂事很多人家都是用散酒。
西側放著鐵锨,抓鉤、鐵絲、鐵釘、農藥等生產用品,還擺放著一個鐵制的煤油桶,上面的蓋子扣的緊緊的。
姥姥要兩毛錢的煤油,服務員打開蓋子,刺鼻的煤油味馬上飄了出來。他趕緊打出來滿滿的一提子,用漏斗順進姥姥帶來的瓶子里,接著就把蓋子擰上了。
代銷點里的煤油主要是供應人們點燈用的,人們習慣上稱為洋油。悠悠穿來一個多月了,深深的感受到了人們的習慣用語:洋油(煤油)、洋火(火柴)、洋車子(自行車)、洋機子(縫紉機)。
兩毛錢一斤,正好一提子。農村人過日子節儉,好多人家連燈也舍不得多點。因此,打洋油并不像城市里那樣,還得要煤油票。
店里有三個代銷員,態度和藹地和來人交流著,看見熟人主動打招呼,比公社供銷社的營業員服務態度好多了,手里的算盤噼里啪啦的響著,嘴里還一樣樣的報著價格數目。
姥姥和二奶奶把手里的紙遞過去,代銷員熟練的從盛染料的玻璃罐中挖出染料,用個很小的銅稱稱好,倒進撕好的方草紙包起來,在紙包上寫上名稱,嘴里還報著價格,動作流暢,一氣呵成,這還真是個技術活。
從棉線斤數換算出染料的用量,接著又算出錢數,心算速度了得,真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代銷點內人來人往,始終有十多個人。人們不只是來買東西,好多人是來賣雞蛋的,不論大小,只要是新鮮的都是五分一個。
怪不得公社的集市上賣雞蛋的不多,老娘家的雞蛋個頭明顯的偏大,才賣六分錢,個頭小的六分錢就不好賣。
這時候人們趕集都是步行,趕個集得一上午的時間,還得耽擱上工掙工分,倒不如賣給代銷點里方便。
悠悠看了一會,一個主意從內心升起,讓姥姥在村里也開個代銷點,買賣都有了機會,代銷點簡直就是給悠悠量身定做的作弊利器。
回到家里,姥姥把想法和姥姥一說,姥姥就領著悠悠去找舅姥爺了。
“我在公社倒是聽說供銷系統為支援‘農業學大寨’運動,準備擴大‘雙代店(代收代買)’的規模,在村級設立代銷點,方便農民購置生產生活用品。你要想開點我去公社找援朝,給你托人活動活動。現在迪迪大了,你在家開個點也能貼補一下家里。”
“哥,又讓您作難了。”
“凈整這沒用的,和你哥外道啥。一想起把你給丟了,我就揪心的痛,覺得對不起爹娘,還好你自己找回來了,不然我得難受一輩子。”
聽了舅姥爺的話,姥姥紅了眼圈,悠悠心里也熱乎乎的。
姥姥和二奶奶忙了起來,先把線拐子染成各種顏色,曬干后又用稀稀的白面湯漿過,穿在漿線櫞(chuan)上晾曬,并用一根短棒穿在線拐子下端,雙手握棒,用力下坉(dun),使線縷松散。
坉線子特別費力,在線拐子干透前不能停。二奶奶身體不好,姥姥和三妮桂香倆人輪流著干,爸爸趁沒人看病的時候,就跑過來幫一會忙。
漿過的棉線曬干后,特別的結實光滑,是織粗布必不可少的一道工序,不過特別的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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