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燼與駱青離約法三章,同時要求她立下心魔誓言,并且答應保守與他簽訂契約這個秘密,不得說與任何人知曉。
駱青離道:“立心魔誓自然沒有問題,但我也希望二公子您能夠遵守承諾,說話算話。”
罹燼好笑地瞇起眼,“怎么,你還怕我在你解除契約之后,把你殺了?”
駱青離面不改色,“畢竟到了那時,我們已經沒了干系,您想做什么,晚輩幾乎沒有反抗的余地,實在不得不為自己做打算,二公子您說呢?”
罹燼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駱青離不知道景曜尊者和老妖王之間的事,會有這份擔心并不奇怪,罹燼也不在乎多給她一個承諾。
“我也可以對妖神起誓,只要你愿意為我解開契約,我和我的部眾,都不會為難你。”
道修在意進階之時的心魔,只要立下心魔誓便必須要做到,而對于妖獸來說,他們的進階和人類不同,雖沒有心魔羈絆,可他們崇拜妖神,以妖神立誓,與道修以心魔立誓的性質是相同的。
罹燼都這么干脆了,駱青離也不再多說什么,同樣起了誓。
至此雙方達成了一致。
駱青離將七星海螺收進儲物袋,罹燼抱著胳膊斜睨她,還是問了一句,“小丫頭,你需要多久?”
放任駱青離成長于他而言是個逼不得已的下下策,但他也不可能無限期地等待下去,哪怕已經做下了決定,對于這件事,他依舊不能夠釋懷。
駱青離想了想,她手里的凝元訣雖說只有上半部,卻也足夠她修練至金丹期了。
凝元訣的第一層境界是可以發動神識攻擊,進入第二層后,便可以削弱旁人對自己的靈威壓力,到了第三層境界,甚至還可以在一定時間內元神出竅。
當然,凝元訣的功法越是往后修練便越困難,而且第三層境界的具體功法還都在下半部里,她僅僅是在總綱中大概知曉一二。
以她現在的進展,等到金丹期中期左右,神識強度就能大概接近元嬰初期了,即便那時罹燼已經歷過雷劫進入八階,他們之間的差距也不會太大。
“一百年。”
駱青離抬起頭正視著罹燼,“若是一切順利,百年之內,我必定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
少女的背脊挺直,目光清亮,神色之間有種意氣風發的倨傲自信,那張清麗的面龐上也多了幾分難言的光彩。
罹燼眸光微閃,勾了勾唇,沒有冷嘲也沒有熱諷,只是淡淡道:“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
說完,他便大步走出山洞。
四個大妖正候在外頭,罹燼掃了他們一眼,沉聲說道:“回去大荒之后,誰也不準提起這件事。”
四人十分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系,齊齊道了聲“是”,便隨著罹燼一道離開。
駱青離跟著出去看了眼,只看到五道遁光整齊地朝著西方飛去,轉瞬便沒了蹤影,而周圍屬于那些大妖的威壓也在一瞬間消失地干干凈凈。
駱青離長長吐出一口氣。
能這么快把這些妖修送走確實超乎她的意料,但她已經招惹上這群妖修了,往后也只能繼續見招拆招。
現在壓在自己身上的任務是相當繁重的,駱青離深吸口氣,祭出飛劍,選擇了與罹燼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現在還得去一趟東海之濱,認領一只五階妖獸。
駱青離當初其實是奔著石英城去的,后來被那四只妖修截了道,帶去了一個僻靜的山坳里,她找了個附近的城鎮,買了張地圖,辨別了一下具體方位,發現那石英城就在不到千里之外了。
剛好去東海之濱也是走的這條路,駱青離還是先走了趟石英城。
這個地方已經在金玄宗地界的邊緣,周圍只有一些小型的靈脈,附近的修仙城鎮也并不多,整個石英城中,除了秦家以外,倒也還有三兩個個修仙家族,但無疑秦家才是石英城的老大。
駱青離將修為壓在了煉氣后期,進城之后隨意打探一番,就了解到秦家府邸的具體位置。
石英城是個仙凡混居的城鎮,真正的修仙者其實并沒有多少,絕大部分都是凡人,審美也更貼近于俗世,作為石英城最大的修仙世家,秦府的門面做得相當豪華,金碧輝煌,乍一看還以為是王侯之家。
守門的是兩個煉氣期的修士,修為不高,都只有煉氣中期,見有個煉氣后期的女修站在府前,本還想上前打個招呼詢問何事,她卻直接轉身走了。
兩個守門修士愣了愣,互看一眼,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駱青離對秦家的事不了解,貿貿然行動并不明智,還是打算先去坊市里打聽消息。
石英城只有一個小型坊市,且多是些散落的攤位,旁邊還有一個專門出售靈茶的茶寮,老板是個煉氣中期的白胡子老者,這個點沒什么客人,他正守在爐子前打著盹。
駱青離輕咳兩聲,那老板猛地回神,抬眼見是個女修,忙起身笑容滿面地招待起來,“客官要喝些什么?”
她挑了個角落坐下,“隨便來一壺靈茶。”
“好嘞!”
老板很快就忙活起來,他煮茶的手藝相當純熟,沒過一會兒就有茶香裊裊溢出,隔著蒙蒙水霧,那老板看了眼駱青離,隨口問道:“客官,我看你有些面生,是從別處來的吧?”
“是啊,我本四處游歷,恰好路過此地,過來歇歇腳。”駱青離看了眼茶寮外,午后的坊市里有種別致的慵懶,“老板在這擺了多久攤了?”
“那可有好幾十年了。”老板嘿嘿笑道:“客官,不是小老兒胡謅,這石英城里的事,小老兒是一清二楚的,就連誰家有幾口人都知道!”
“哦?”駱青離挑了挑眉,微微笑道:“那老板可否與我說說這石英城的事,我這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清楚,別到時候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沒問題啊!”
老板笑著答應下來,正好這個時候沒客人,他也樂得和駱青離說說話。
“說起石英城,那就不得不提一提這城中的修仙家族了,咱們城里有四個修仙家族,最大的是秦家。”
老板指著一個方向說:“客官你看到那里的那座塔了沒,那便是秦家特意建造的修練塔,他們家的修士,凡是資質不錯的,都是在那里面修練的,一家之中有五個筑基修士,七八年前隕落了一個,不過后來又有一個小輩成功筑基了。”
“五個筑基修士……”駱青離面色微微訝然,“這修士筑基不是需要用到筑基丹嗎,筑基丹在一般的藥堂里,便是有靈石都未必能買得到,這秦家莫不是有什么來頭?”
老板嘿嘿笑起來,“這就是小老兒正要說的事呢,敢問客官可有聽過金玄宗?”
“南詔九宗之一的金玄宗,自然聽過。”
老板壓低了兩分聲音,“這秦家啊有個老祖宗,是金玄宗的金丹期長老!”
駱青離適當地做出驚訝的表情,茶寮老板頗有幾分得意地道:“客官你說一個大門派的金丹長老,會弄不到筑基丹嗎,適當地關照一下自己的后輩,也說得過去吧?”
駱青離點頭贊同,又疑惑問道:“可石英城離金玄宗山門有一段距離了,秦家既然有位金丹期的老祖宗,又是金玄宗的長老,為什么不將整個家族遷到金玄宗山腳下,而是繼續扎根在這里?”
“這哪是小老兒知道的事……不過據小老兒猜測,一來呢石英城是秦家的根基,在這里已經盤踞了不少年了,遷徙到另外一個地方,又得重新開始,二來呢,這金玄宗宗門山腳下的修仙家族多多啊,即便有秦家老祖宗關照一二,也未必拼得過其他家族啊。”
說到這里,老板訕笑了兩聲:“這俗話說的好,寧做雞頭,不做鳳尾,秦家在咱們石英城上是老大,可去了別的地方,那就不一定能說得上名號了。”
這種猜測倒是十分合情合理。
說話間,茶已經煮好了,駱青離嘗了口,不算特別好的靈茶,但味道也能過得去,而且煮茶時并沒有破壞茶中的蘊含的靈氣,可見手法還是很到位的。
她夸贊了一句,茶寮老板的面上笑出了一臉褶子。
駱青離又將話題引了回去,“老板,這秦家雖說不遷移,可家中應該也有小輩是金玄宗的弟子吧?”
“當然。”老板點頭道:“這秦家每隔幾年都會送族中合適的孩子去金玄宗,但這些孩子也是要經過入門考核的,能不能進門派全靠自己,不過凡事也有例外嘛,那位金丹長老有個直系的孫女,那可是從小就放在身邊培養的,聽說在金玄宗里也是享有的精英弟子的待遇。”
駱青離知道這個老板說的是秦雙晗,垂下眼瞼掩住了眸光,只一瞬又抬眸道:“那這小姑娘可是好運氣,資質一定也相當出色吧?”
“倒也沒有。”茶寮老板搖搖頭道:“似乎就是個中庸的三靈根,那孩子自從測出靈根后不久就被那金丹長老接進金玄宗了,自此好像就沒有再回過秦家,不過有她祖父在,那肯定是樣樣不缺的,說不定現在都已經筑基了呢!”
駱青離聞言有些失望,這么看來,秦雙晗這些年里一直都在金玄宗門內,她不回石英城,駱青離也不好上金玄宗去殺人。
這還是缺少了相關眼線,沒法掌控住秦雙晗的動態。
沉吟之間,茶寮老板又嘆了聲:“其實啊,秦家這些年還出過一個天靈根修士呢,那可是秦家天資最出眾的小輩,可惜……”
駱青離好奇問道:“可惜什么?”
茶寮老板小心地四下里望了眼,更小心地傳音說:“本來這孩子好好培養,將來應該能成大器的,可這孩子卻和秦家斷絕了關系,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具體如何小老兒也不太清楚,但多多少少應該是秦家內部的原因。”
說到這,茶寮老板也不再繼續了,只最后傳音交代道:“客官啊,說了這么多,其實也就是一句話,這秦家在石英城就是地頭蛇,說一不二,相當霸道,平素欺男霸女的事可沒少做,你要是在石英城逗留,就千萬別去招惹秦家的人,切記切記啊。”
駱青離挑了挑眉,想到當初自己對著金玄宗賀小妍那三人胡謅的言論,忽然覺得一陣好笑。
她原是信口胡說想要從賀小妍那三人口中套出點話,結果事實和她說的其實也沒差多少。
喝完茶,結了帳,駱青離又在城里逛了圈,有意無意地打聽著秦家的事。她不能聽信那茶寮老板的一面之詞,總得再聽聽別人怎么說,但結果基本上大同小異。
駱青離從一個酒肆離開之后,酒肆的伙計望著她的背影癡癡的笑了笑,道:“這兩日來的仙子們模樣可真好看……”
眼看著天色已晚,駱青離找了家客棧,打算先歇息一個晚上,明天再啟程去東海之濱。
原本她到石英城來,也沒指望著會有什么特別的收獲,果然這里得來的消息還沒有從賀小妍幾人口中聽來的有用。
不過倒也是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秦家的事,比如當前秦家當家作主的是秦雙晗的父親,他是個五靈根,硬是被無為真人用丹藥堆著筑了基,修為卻再難寸進了,于是他也不再執著于修練,這些年一直都在管著家。
又比如秦家在鎮上的風評確實不大好,在鎮上耀武揚威,霸道專橫,另外幾個修仙家族又忌憚著秦家背后的無為真人,只能忍氣吞聲,任由他們一家獨大。
都是些可有可無的消息,她也沒再多關注。
是夜,駱青離正在房間內打坐調息。
到了她現在這個修為境界,睡眠已經不需要了,平常只要打坐一兩個時辰,就能夠維持精神狀態。
就在調息快結束的時候,她忽然察覺到玉蟾宗的弟子玉牌有了狀況,掏出一看,果然見玉牌正亮著點點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