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由我來告訴他好了。”
話音落下,已經到了門口。
墨焰推門進去,遲卿還沒有被提過來,于是他坐在房間里,稍等片刻。
沒過多久之后,遲卿戴著手銬和腳銬過來,整個人看上去渾然不復當初遲家少爺的風采。
他有著一副好皮囊,向來都是他們這些發小當中,女人緣最好的。游走于花叢之中,但凡是想要追求的女人,從來沒有不曾得手的。
但是在被捕的這短短幾天之內,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頹靡的氣息,幾乎讓人有些認不出來。
他耷拉著眼皮,默不作聲地坐在墨焰對面。
形狀優美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看樣子應該跟之前那樣,并不打算說話。
“蘇寶,已經被我救出來了。”墨焰開門見山的說道。
在聽到這話的那一瞬間,遲卿迅速抬眼,眼神中流露出恐慌之意,看得出來他似乎在害怕。興許應該是在害怕自己心里的那個人,會受到任何傷害。
“小素怎么樣了?”遲卿著急忙慌的問道。
墨焰保持沉默。
“墨焰,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所有的彌天大錯,全都是我一個人犯下的。”
“就當我求求你,你看在我們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你放過小素!”
“所有的罪我都認,所有的賠償我都愿意給!只要你愿意幫我放過小素……”
遲卿著急起來之后,幾乎已經是語無倫次。
“她已經徹底死了。”墨焰只是格外平淡的戳穿道。
“用更準確一點的話來說,她早在幾年之前就已經徹底死了。而你所堅持的所謂讓她復活的方法,只不過是你自己的執念而已。江小素,根本就沒有可能復活。”
遲卿突然情緒變得暴怒起來,瘋狂的掙扎著:“你胡說!小素是可以復活的!她還有機會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
“遲卿,你被人騙了。從一開始,這就只是一個騙局,人家只不過是為了利用你,大肆殺戮,然后將江小素便成一具殺起人來可以更為方便的傀儡!”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遲卿一直在語無倫次的瘋狂吼著。
他脖子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當一個人整整堅持了多年的執念,被人毫不留情拆穿的時候,那無異于是世界崩塌。
然而墨焰并未輕易放過他。
只是坐在椅子上,無比平靜而又淡漠的說道,“遲卿,有些事情興許你不愿意承認,但這是事實。”
“你太過偏執,太過單純,從來都不會去深入思考問題,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錯。從你少年時,對江小素有萌動之意,你便開始犯錯。
明明喜歡,你非覺得不喜歡。
等兜兜轉轉,終于承認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明明知道遲家長輩絕不可能承認江小素,可你非要抱有僥幸心理。覺得自己的重要程度,能夠讓遲家的長輩在知道這事時,雖心有芥蒂,但仍然還是接納江小素。
等到捅破了窗戶紙之后,明明遲家父母怒不可遏,可你仍然還是沒有產生任何危機……”
“別說了!”遲卿現在覺得頭痛得很,可因為手上戴著手銬的緣故,他甚至連抱住自己的頭都不能。
“別說了……”
“這一次又一次的錯,積攢下來之后,終究害死了江小素。遲卿,害死她的人是你。你又憑什么覺得,哪怕真的有機會能夠復活,江小素就愿意活過來呢?”
“你偏執的認為有復活之術,并且哪怕為世所不容,也一定要進行到底。真的是為了江小素嗎?真的不是因為……你自己的不甘心么?”
“我求求你,別說了……”
遲卿的情緒已經從一開始的暴怒,到現如今,只剩下哀求。
他們這些人,從小跟著墨焰一起長大,其實對彼此的心性都有一定的了解……
墨焰和谷笙簫屬于同類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愛上一個人,能夠把命給出去,哪怕是籌謀十幾二十年,不擇一切手段,都在所不惜,比如說谷笙簫。
可若是對自己的敵人……
那便能夠字字誅心,在不動聲色之間,讓人覺得生不如死。
只不過在這之前,他們是朋友,而非敵人,所以從未親自體會過這種手段而已。
今天,遲卿體會到了。
“遲卿,其實你心中應該是很清楚的吧。正因為無比清楚的知道,江小素是因你而死,所以才會如此偏執的想要彌補,借此來減輕心中的愧疚和遺憾。”
很多時候墨焰他雖然表現得沉默寡言,但并非是因為不善言辭。
而是因為他,懶得說而已。
當真正說起來的時候,這一字一句,無一不是能夠殺人的利刃!
遲卿覺得自己現在就好像是被扒光了所有衣服,在被人凌遲一般。
所有就連自己都沒有窺探過的隱秘心思,被人窺探得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而且還這么鞭辟入里的一字一句分析給他聽,也不管他是否能夠承受得住。
終于,墨焰停下。
遲卿才覺得自己好像是活過來了。
在墨焰離開警局的時候,遲卿問他道:“墨焰,我們之間……還算兄弟嗎?”
墨焰當時站在門口,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很喜歡蘇寶,我覺得她比我的命還要重要。我想這世上,應該沒有會要了對方命的兄弟。”
他今天過來,就是了結最后一點情分。
蘇寶覺得他很重要,說如果他要是有危險的話,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他。
那么,他也一樣。
他不會因為蘇寶現在還活著,便覺得傷害畢竟還沒有造成,于是原諒遲卿。
蘇寶之所以還活著,是她的求生欲強,是她運氣好,是他們之間的緣分注定沒有斷。而并非是因為遲卿。
墨焰毫不留戀的轉身離去。
遲卿坐在椅子上莫名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然后痛哭流涕。
他以前不懂,不知道為什么墨焰和谷笙簫放著大好的青春不去揮霍,非要過的跟苦行僧似的,一個比一個拼命。明明家族有權有勢,幾乎已經快要抵達權力的巔峰,偏生還那么不懂得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