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

九百七十章 一語成讖

九百七十章一語成讖

“我神職雖是主掌殺伐之事,也未必不能有一顆仁心——”

戰雪的言語尤在耳旁,仿似在不斷回響。岳羽站在那山峰頂上,怔然了半晌,才微微一嘆。滋味說不清的復雜,雖是心中仍不怎么認同,不過——

“這雪兒終究還是長大了!”

記得從幾十年前起,戰雪便已是不再唯他之命是從。雖是對他孺慕不減,卻已能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理念,來辨別是非。

自嘲一笑,岳羽是再不戀棧,直接踏上了回途。一道水藍色劍華,直嘯萬里,張揚至極的往那南面的天水國遁去。

沒有了演天珠,算力大減,多少有些不便。不過到得此時,估計也沒人敢對他出手。即便還有什么謀劃,也當在一陣時日之后。那時的戰雪,應該已然回歸。

回到水云山時,卻只見那山腳處,有差不多數十修士,正神情凄苦的立于山腳處。面貌大致相似,穿著水云宗道袍,卻無不都是面如死灰,雙眼無神。

岳羽心中奇怪,在那山腳處落下。

不同于幾年之前,剛回水云之時。此處駐守的巡山弟子,在望見他飛臨之后,莫不都是神情凜然,敬畏交加,畢恭畢敬。

而山腳那些修士,便仿如是望見救星一般,倒頭便拜。

也不用岳羽開口詢問,便有一位二代弟子過來解釋道:“這些人都是那天水王室之人,極天與極渙師伯有令,將其逐出山門——”

話說到一半,這位算是淵明師兄的天仙,便已是現出了不屑之色:“這些人在我宗之內安享長生,宗門有難時,卻個個都不見蹤影,不肯出半點力氣。其中幾人,更是直接拜入到九靈宗內。如今看形勢不妙,才知回來。兩位師伯念著其開國太祖的情分,才沒把他們一劍殺了。這次算是便宜了他們!焰靈宗那邊,可是直接那天水王室之人一并斬了,把人頭送入到他們國都!”

此人的語氣,多少有些憤憤然。岳羽聞言也是微微頷首,確如此人所言。極天極渙,最后只將這些人逐出宗門,實可算是仁厚。

若換作他自己,估計也是一劍殺了了事,干凈爽快。

倒是焰靈宗那邊,動作會是如此激烈,實是讓他有些意外。

不過想想之后,卻也不覺驚奇。要盡快擺脫與王室的牽連,向水云宗示好。這種方法,最是湊效。

估計那邊,對于這天水楊家,也早已是心存不滿。

哂笑了一聲,岳羽直奔那連云峰頂。只見這水云殿內,諸多玉仙都是濟濟一堂,包括那極天極渙在內,都是激動異常。

岳羽依足禮數見過之后,整個殿堂中,卻是一陣詭異的冷寂。還是那極渙休養最深,首先回過神,朝著岳羽笑道:“我當初命你鎮守控云峰,也未曾想過,這次我宗的局面,會如此艱難。更未料到,淵明你能最終強挺過來,力挽狂瀾。宗門有你這等后輩英杰,實是萬幸。只可惜我等,自始至終,未能幫你多少——”

“師伯過譽了,有水云劍足矣!”

岳羽言簡意賅的微微稽首,并不自歉,也無有半分自得之色。

此次水云宗能安然存身,幾乎可說是靠他一人之意。說什么推托之語,反倒是顯得虛偽。

至于說這些人未曾幫到他,其實肯在那等緊要關頭。不顧宗門基業,將這口水云劍送來,便已是全了宗門情分,對他更助益良多。

不過他這淡淡然的神情,令旁觀幾十位一代弟子,都是再次眼露亮澤。

接著極渙卻又望向了岳羽手中執著的水云劍,神情復雜。只猶豫了片刻,便決然開口道:“什么過譽?此次若非你淵明,我水云宗幾年之內,必定煙消云散,此點實毋庸忌諱。我宗素來賞罰分明,之前罰你坐鎮控云峰百載,乃是為防備羅靈宗,如今已無必要,可以免了。此外那口水云劍,即便留在山門之內,也是無用。此劍可交予你為配兵,算是酬功——”

整個殿內,頓時是一陣嗡然。殿內所有的玉仙修士,皆是面面相覷,顯露出驚異之色。最后卻是出奇的沉靜,竟無一人出言反駁。

那極天面上,更是眼現嘉許之色。

岳羽也是一陣啞然,不用再去那控云峰枯守,自是正中他下懷,乃是喜聞樂見之事。

不過將水云劍這口二品后天靈寶級的仙兵,也一并賜下給他,卻是令人著實有些吃驚。

怎么說也是鎮宗之寶,整個護山大陣的核心。就這么簡簡單單的給他,確實有些出乎他意料。

神情間微見猶豫,那極天便也是開口道:“淵明,你祖師窮畢生之力,也不過才將那水云劍縮為八式,自此之后,便再難得寸進。因為畢生憾事。我觀你方才那一戰,已是隱現四劍雛形,想來真正完成日,已然不遠。宗門將水云劍賜下,實是對你期待至深!若有一日你能持此劍,傲凌九霄,才算不負宗門期冀——”

岳羽不由是嘴里一陣發苦,他與這水云宗,其實并無關系。甚至于直到此刻,也不想有太多關聯。這因果牽纏,在他看來,還是少扯些為妙。

不過下一瞬間,那水云劍,便又發出了一聲顫鳴,透著幾分歡喜之意。

岳羽凝思了片刻,還是心中暗嘆了口氣。也不再矯情,神情凝然無比的俯身道了聲謝,便將手中之劍,收回袖內。

這淵明的身份,他還需要用上許久。又此劍在,對他而言,實是助益巨大。

那一套玄水天靈珠,乃是三品先天靈寶,與水云劍這口高達二品的后天仙兵,差不多是同一等級。不過此寶究竟飛是殺伐之器,最大的作用,乃是聚集靈氣,增加融雨化云真氣的威能。

至于那霜石劍,之前便已是隱有感覺,此劍已是負擔不了之后他聚集的龐大靈力。

而此戰他雖是大勝,不過卻也與數十真仙結怨。在這‘淵明’的修為再次提升之前,也正需此劍護身。

極渙見他收下,這才是面現笑意。之后無非是一番問詢,這殿內眾人,皆是心情激蕩,神情振奮無比。一個細節,往往要問數次才肯罷休。

岳羽對此是早有準備,不過足足半日時間下來,卻也感覺有些吃不消,

好在那極天善察言觀色,見他已是隱露疲態,忙出言將他放過。

回至極淵峰頂,此處的千余修士,也俱是紛紛出迎。似乎也是與有榮焉的神情,各個眼中發光,帶著幾分振奮之色。

岳羽本無心去理會,不過想想若真如此,卻又有些不妥。只能是耐著性子,心中苦笑著出言交代了幾句,無非是當友愛同門,勤勉修行之言。

若是放在往日,哪怕是他親手將那極霂斬殺之后,多半也無什么效果。

只是今日,卻是人人神情肅穆,凝然慎重之至,顯是已經聽了進去。

岳羽也是眼泛亮澤,紫云道人讓他振興水云宗,可他日后卻終歸還是要離去。這水云宗,總不可能全靠他護佑。一門之興,不在于有多少勢力,又占據多少資源,看的是門內弟子,有多少實力。

岳羽不是不想教出幾個弟子,給這水云宗支撐門面。只是以前見這極淵峰一盤散沙,不愿費心去整頓。

若是都如今日這般,卻令他多少有些興致。

目光閃動了片刻,岳羽卻是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三日之后,我當開壇講法!述這融雨化云真氣,與水云劍經要,還有煉體之術,符箓之法。爾等若有興趣,可先備好功課來我處聽講——”

此言落時,這千余修士,不由盡皆是一陣錯愕。許久之后,當回過神時,那些修行水系功法之人,莫不都是一陣狂喜。即便不是修行水系之人,亦是面露歡意。似岳羽這般道行,已可通天。

所講的煉體術與符箓,必定了得。

不過待得眾人回過神時,岳羽卻已不見了蹤影。

之后第三日,岳羽果然是依言在開始那極淵峰頂講法。來此處聽講之人,不止是極淵峰。便連其余諸峰,也有不少人紛紛趕至。

開始還只限于融雨化云真氣與水云劍,之后是諸多水系神通,都有涉獵。符箓陣道煉器煉丹之類的的雜學,信手沾來。無論如何玄奧難懂,都可講的清晰明白。到最后時,甚至是極天極渙,都早早前來旁聽。

竟是一直持續數月,岳羽這才止住。

這次倒非是他如此大方,而是幾月前那一戰,實是悟了不少水法玄奧。

這開壇講法,固然是可惠及弟子,對他而言,卻也同樣是在鞏固根基。每次開講那融雨化云真氣與水云劍,便感覺是對這兩門神通劍訣的體會,再深一層。

那水云四劍,在腦內是愈發清晰完備。而便在他結束的第三日,他的大弟子明道,卻是神情古怪的將一個玉匣,帶到浮空島內。

岳羽不用去看,只用神念感知,便可知內中乃是何物。正是把楊藝頭顱!

再細算時日,今日正是七月初八。下意識的,岳羽便憶起當初自己所起過的一句話。

“七月七日,天水國二王子揚藝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