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命不久矣

第109章 我不是我

楚熠聽見這話,沉到極點的臉色,終于稍稍緩和了些。

外人對北衙所知甚少,云疆遠在邊關,這姑娘的話,聽上去不無道理。

想來,之前這姑娘拒婚,也因誤會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你既知本王身份,昨夜本王提及之事,你又作何感想?”他沉聲又問。

昨夜之事?

昨夜什么事?

沈姝滿頭都是問號,卻不敢怠慢,總歸揀好聽的說就對了。

她趕忙道:“那些刺客竟敢擅闖北衙地盤,還讓殿下受傷,實在罪該萬死!”

楚熠鳳眸微瞇。

“不是這個。”

“殿下英明神武,以一敵十,殺得那些刺客片甲不留,實在是我大周幸事。”

“也不是這個。”

沈姝:……

“殿下放心,小女絕不會把殿下受傷之事,說于外人知道,以免被人誤解,損了殿下英明。”

“本王的英明,不需要別人認可。”

楚熠沉聲命令:“抬起頭來。”

沈姝聞言,心肝顫了顫,趕忙抬起頭——

一雙杏眸眨也不敢眨的,看著眼前這位皇子大人黑沉到底的臉。

“除了這些,你就真沒想起來……還有別的什么事?”楚熠嗓音沉沉地問。

沈姝無辜地眨了眨眼……

黑白分明的杏眸,全是茫然之色。

直到這刻,楚熠終于確認——

這姑娘壓根就沒把他昨夜的許婚放在心上!

無論他是個公公,還是個皇子!

楚熠本是出于君子之道,為了顧惜沈姝名聲,提出的婚事。

可是,他提是一回事。

被這姑娘活活漠視、拒絕,那可就是另一回事。

這滋味……

“你……”

楚熠如墨的瞳仁,蓄滿風暴。

“好!很好!你可別后悔!”

說完這話,他黑沉著臉,拂袖轉身朝屋外走去。

而屋外,方才待到暮和離開以后,就站在屋外守著的飛云,聽完了整個過程。

他簡直對沈姑娘不開竅的榆木腦袋,快急死了!

長得挺漂亮一小姑娘,怎就在情愛之事上,如此木訥呢!

即便他不知道昨夜兩人發生了什么,從殿下的語氣聽來,殿下昨夜定然對這姑娘有所許諾。

“姑娘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機會難得,可萬不能錯過了呀!”

飛云在門口匆匆朝沈姝說完這句,趕忙朝自家主子追了上去。

待他們離開——

沈姝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后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她又不是傻子,幾番問詢之下,如何不知那位爺說的到底是什么事。

正因為知道——

她才只能裝傻,不敢認吶!

難道她要在那位爺盛怒之下,再拒一次婚?

她是嫌自己命不夠長,還是嫌家中親長的命不夠長?

沈姝知道自己是個什么身份。

跟這位議親,那是上趕著給人做妾呢!

就算尊貴如皇子,她都不干!

后悔?

不存在的。

只求這位爺再不提這等事,她才要燒高香呢!

沈姝緩了幾口氣,慢慢站起身。

她想到如今自己面臨的局面,實在是頭皮發麻。

不成不成,她得好好捋一捋,接下來要怎么辦……

這一廂,楚熠從院子出來,胸口還堵著一口氣,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飛云知道主子有傷在身,趕忙勸道:“沈姑娘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殿下莫與她一般見識。況且,方才殿下那樣問,姑娘就算明白殿下心意,也羞于應對。若殿下果真心悅姑娘,直接去找沈長史,父母之命……”

他話還未說完——

就被楚熠一雙銳利的鳳眸,像刀子般冷冰冰睇過來打斷:“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心悅她?”

“沒……”

飛云頭皮一緊,趕忙垂首:“小人說錯了,殿下不是心悅,是……是……不愿姑娘名節受損,君子所為。”

這副說辭,確然和楚熠昨日說的一模一樣。

然而此刻,楚熠自己聽上去,卻想起昨日沈姝說的話:“今日若換做是婢女、路人、投宿客棧的店家,或是別的什么身份的女子,給大人上藥、與大人同乘、和大人夜出辦事,大人也要計較男女大防,也要給個名分嗎?”

楚熠劍眉深蹙,心頭升起莫名的煩躁。

“罷了,你說的對,我不該與她這個不開竅的小丫頭一般見識。剛才她那神色,也不像是羞于應對的……這等事情,還須她懂事以后再問才是。”

這番話,他像是在對飛云說,更像是對自己說。

飛云在一旁聽著,腦子轉的飛快。

看來他當前的任務,就是要盡快讓沈姑娘“懂事”。

可這懂事……

“若沈姑娘問起,莫告訴她本王身份,就說……我是五弟便好,她對‘熠王’有仰慕之情,‘熠王’如今又是她父親上峰,此番,我原就為她名節著想才提的親事,若我在她面前,她都不愿嫁于我……就算告訴她‘熠王’是我,也是勉強。”楚熠沉聲吩咐道。

飛云趕忙稱是。

看來,自家殿下還是想讓沈姑娘自己“懂事”,而非借助外力。

想來也是——

殿下是何等人物,且不說相貌堂堂、戰功赫赫,就說皇后嫡子的身份,大周朝絕無女子不愿嫁他。

可若這姑娘,果真不悅殿下的人,而悅的是殿下的身份……

以這姑娘的能耐,恐怕將來到了王府后宅,也是個橫著走的主兒。

若她能坐上熠王妃的位子,也就罷了。

然而目前——

他們沈家這門第,實在忒低了些,側妃都還是勉強。

如此不安分……王府怕是家宅難安……

“還是殿下思慮周全。殿下放心,小人謹記殿下的話,一定把握好分寸。”飛云趕忙回答道。

下午。

清酒上門為沈姝取下易容面具。

當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從沈姝臉上揭下來,她頓覺臉上輕松不少。

“面具乍取下來,眼角恐會生出一些干紋,姑娘可用帕子蘸水敷一敷,過兩日便好。”清酒溫聲說道。

沈姝聽見“眼角”二字,心思微動。

她看著清酒,正色問道:“阿酒,你精通易容之術,可否幫我看看,我這雙眼睛,與旁人有何不同?”

清酒冷不丁聽見這樣的請求,臉色微訝。

他依言,仔細端詳沈姝的眼睛。

這么一看,倒真教他看出些許不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