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命不久矣

第237章 皇帝藥室

李成仁眼睜睜看著,自己低聲下氣要賠罪的貴人,竟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徑直走上了臺階。

這是……

無視他了?

竟然就這么……

無視他了?!

想他李成仁自十多年前,當上太醫院的院使以后,因有太后庇護,哪怕在宮里得寵的貴妃面前,都極受敬重。

更別提滿朝文武,和宮外那些奉他為“神醫圣手”的官眷們。

不成想,今日他竟被當著這么多同僚的面,在這個小小縣主跟前,挨了個冷臉子。

李成仁何曾被人這般對待過,一張老臉,瞬間漲得通紅。

盡管如此,他想到這位縣主,如今風頭正勁,又是他視而不見在前——

惹了這個縣主事小,若是被熠王知道,那可就事大了。

左不過就是舍下老臉陪個罪……

這么想著,李成仁趕忙回神,邁動腳步,跟在沈姝后頭上了臺階。

他見沈姝在堂中站定,緊走兩步,躬身、拱手,正欲再度賠罪——

“幾日未見暮先生,別來無恙否?”

隨著這聲話落,原本站在李成仁正前方的沈姝,對著那個才被他痛斥過的毛頭小子,躬身、拱手,尊敬地見禮。

轟——

方才那些出聲支持李成仁的太醫們,頃刻間變了臉色。

他們自然知道,這位安定縣主是什么來頭。

也知道安定縣主,究竟在皇上那領了什么差事。

可是,這位被皇上委以重任的神醫娘子,竟然對著暮和做出這副恭謹模樣——

太醫們心底有些慌,不由得下意識把目光,投向了院使李成仁。

被眾人注視著的李成仁,只感覺腦門一陣陣發烘。

此刻,他對沈姝彎腰拱手賠罪的姿勢,因著沈姝的動作,就好似在給那毛頭小子賠罪一樣!

意識到這點——

李成仁的臉色由紅轉青,僵硬站直身子,兩手緊攥成拳,垂在了身側。

讓他對章思淳的徒兒賠罪,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就這樣,李成仁既不再給沈姝賠禮,又不愿轉身離開,把沈姝得罪死。

就只能像個老木樁一樣,杵在上堂門口,一雙眼睛睜得比銅鈴都大,怨憤地看著暮和。

然而,暮和本就是個冷心冷情冷面之人。

即便李成仁在心里,把他恨成一朵花,都與他沒什么關系。

暮和本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沈姝,更沒想到沈姝會突然出現,當眾給他做足面子。

他眸底難得染上幾絲暖意,虛扶起沈姝,朝她道了聲謝。

“勞縣主掛念,今日你既然來了,便隨我來看看圣人的脈案吧。”

說完這話,暮和直接轉身,帶著沈姝便往正堂一旁的偏室走去。

這些舉動一氣呵成,沒有絲毫停頓。

不止是暮和,就連沈姝,連眼神都不曾往其他人身上看一眼。

這根本就是徹徹底底把正堂里面,十幾個太醫晾在了一旁。

更把站在旁邊,臉色鐵青的院使李成仁,晾在了一旁!

在場之人,素來仗著年紀大、資歷深,在四十多歲的“年輕”后輩面前趾高氣揚。

如今竟被兩個二十都沒出頭的黃口小兒無視,心有著實不滿,卻不敢將之宣之于口。

只得目光不善地盯著他們的后背,恨不得盯出窟窿來。

尤其是方才那些,指著暮和鼻子訓斥的幾個人。

更是氣悶到,直捋胡子,敢怒不敢言。

然而,無論在場諸人究竟是何種情緒,都絲毫沒有影響到當事人一星半點。

因為聰明人都知道——

對付咬人的狗,最低級的做派便是,變成狗咬回去。

這些太醫在李成仁的帶領下,早已不是懸壺濟世的醫者,而變成了汲汲營營的小人。

無論是沈姝,還是暮和,都沒時間跟他們耗著。

沈姝跟在暮和身后,旁若無人走進正堂旁邊的偏門,便來到一間精致的藥室。

她前腳剛踏進藥室門檻,登時聞到幾百種藥草的氣味,從正前方兩面墻上朝她蜂擁而來。

沈姝粗略分辨——

那些氣味不止有名貴的御用草藥,更有他們先前從云疆帶回來的百種毒草!

這個發現,讓她不由得神色微凜。

沈姝不動聲色將整間藥室掃視一遍——

這間藥室與大殿等高,最里面相鄰的兩面高墻上,密密麻麻堆疊著成百上千個藥柜。

那些草藥的氣味,便是從藥柜里飄散出來的。

而在距離沈姝最近的兩面墻上,則有許多格子,整整齊齊碼著許多書冊。

從那些書冊明黃的封皮、以及藥柜里名貴的藥草可以分辨出——

這間藥室,定是太醫院里專供給皇帝治病的藥室。

沈姝蹙了蹙眉,看向敞開的藥室大門。

“這里頭放了那么多的云疆毒草,有些還是無色無味、就算驗毒太監都驗不出毒的東西,若讓有心人混了去,豈不是非常危險?”

暮和早料到她會有此疑問,挑眉回答道:“放心,這間藥室尋常人進不來,云疆那些毒草,在入柜時已經包好稱重,并用火漆封存,每日有專人核對重量和封口,萬不會出錯。”

他說著直接走到右側的格子前,從格子里抽出兩本脈案,遞給沈姝。

“這些便近一個月來,圣人的脈案,你先看看。”

沈姝垂眸,看著明黃封皮的脈案,訕訕笑了笑:“這東西,我除了認得字以外,一竅不通,暮先生若有發現,不妨直言相告。”

暮和聞言,目露詫異之色。

他素來知道沈姝是不懂醫的,可卻不知道,她竟連脈案都看不懂。

暮和略一沉吟,壓低聲音道:“這脈案上頭顯示,皇上自那夜遇刺以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若再這么拖下去,怕是不出一個月,就……”

聽見這話,沈姝臉色微變。

她沒來由想起,楚湛在福緣樓里說過“皇帝命不久矣”那些話。

“皇上是九五之尊,太醫治了這么久,藥究竟有沒有效,身子畢竟是皇上的,皇上應該最為清楚,為何他會這么一直拖著,放任太醫院用錯誤的法子醫治?”

“不是放任。”暮和看著她道:“而是走投無路。”

說著,他抽出一本泛黃的脈案,遞到了沈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