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布包定是他栽贓給咱們府上的,看來,熠王這次鐵了心要從蕭家挖點東西出去。”
承恩公世子蕭敬成說著,顫巍巍站起身,吩咐道:“抬個軟轎來,順便派人去宮里,告訴姑母一聲,就說我舊疾復發,還要被挾去無辜受審。”
管家聞音知雅,知道這是自家主子,要去素來疼他的太后面前“賣慘”。
他笑著稱是,正欲退下——
“等等。”蕭敬成假意咳嗽兩聲,又道:“我好歹也是他堂舅,是他長輩,他卻如此對我……此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懂了嗎?”
“懂!懂!”管家連忙答道。
小半個時辰后——
周治負手在廊下走來走去,不時看向院子門口。
直到他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了,才見到承恩公世子蕭敬成被人用軟轎抬著,病懨懨來到了院門口。
“哎呦,世子爺,您可算來了。”
周治趕忙迎上去見禮,急切走到軟轎旁,攙起蕭敬成:“殿下從二少爺院里挖出一個油布小包,也不知是什么,就等您來看看是什么呢。”
周治雖是文官,手勁卻不小。
因為太過心急,他攙著蕭敬成的力道,用足了十成。
直把蕭敬成的胳膊鉗得發疼。
“咳咳咳……周大人,你輕點……輕點……”
蕭敬成虛弱無力地道:“我骨頭都快散架了……”
周治聞言,頓覺自己失態,下意識松開了手。
然而,只這一瞬的功夫,蕭敬成沒了支撐,脫力似的跌坐在了地上。
“世子爺!”
“世子!”
旁邊跟著的管家、小廝們,趕忙上前攙扶。
只是,整個院子的地皮,都被飛魚衛們翻了一通,全是濕潤的泥土。
蕭敬成穿著白色棉袍,這么一摔,再站起來,身上盡是泥漬,就像被人推進泥地里滾了一圈似的,看上去尤顯狼狽。
周治見狀,頭皮一緊。
這一位可是太后娘娘的親侄,因著身子素來不好,極得太后娘娘的垂憐。
聽說有次這位進宮赴宴,不小心在仁壽宮里摔了一跤。
仁壽宮上到湯公公,下至灑掃的太監,都被太后狠狠訓斥了一通。
更有人說,還有宮人因此喪了命……
若被宮里人看見,這位摔成這樣,后果可不堪設想。
思及此,周治趕忙拱手,連聲告罪:“世子爺,對不住,對不住,是下官太毛糙,都是下官的過失。”
蕭敬成抬起蒼白的面容,溫和地笑著搖頭。
“是我不小心沒站住,大人也是查案心切,無需自責。”
就在兩人說話間,楚熠已經從上房走出來,站在了臺階上。
他的鳳眸,淡淡掃過蕭敬成白袍上面,那些斑駁的泥漬,眼底閃過幾絲嘲弄。
不止是他,就連跟隨他身后出來的楚湛,看見蕭敬成這般“虛弱”的樣子,結合“前世”的經驗,也猜出了他的動機。
楚湛沉默幾息,合上折扇,湊近楚熠,壓低聲音提醒道:“承恩公世子慣會用‘自殘’的手段,在太后面前賣慘。他進門就把自己搞成這樣,十有八九是要做給宮使看的,說不定,太后派來的宮使,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這是今日第一次,楚湛用這么正經的語氣說話,引得沈姝詫異側目。
難不成小王爺想通了,轉性了?
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楚熠。
這兩個時辰里,楚熠始終把楚湛當作透明人。
此刻,聽見楚湛的好意提醒——
楚熠的目光,終于第一次睇在了楚湛的臉上。
察覺到他的目光,楚湛趕忙澄清:“你無需感謝我,我告訴你這些,都是為了阿姝。”
阿姝……
楚熠眸色驟冷。
“本王做事無需鸚鵡在側。”他寒著嗓道。
鸚鵡……
這是在暗諷楚湛多嘴。
沈姝雖然也被楚湛那聲“阿姝”激起雞皮疙瘩,可是眼看兩人又要嗆起來——
她急忙朝旁邊掃一眼,低聲提醒:“世子來了。”
隨著這聲話落,蕭敬成已經被下人攙扶著,走到了臺階下。
“殿下。”蕭敬成病懨懨拱手見禮:“聽聞殿下在犬子院中挖出了東西,不知是何物?”
楚熠看他一眼,沒有馬上回答。
他鳳眸微抬,掃向人群。
待看見方才派出去的影一,朝他頷首——
楚熠唇角一勾,走下臺階,把手里的油布小包,遞到蕭敬成面前。
“打開看看。”他面無表情地道。
隨著這個動作,整個院子里的人,目光全都聚焦在那個油布小包上。
蕭敬成看著那個小包,盡管他知道這東西是熠王假做的。
可不知為何,在看見這小包的瞬間,他的心底有幾分緊張。
“怎么,你親兒子留下的東西,不敢打開看么?你怕這里頭有毒?”楚熠挑眉問道。
這話的語調,聽上去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足以讓一旁慣會查案的京兆尹周治,嗅到不同尋常的意味。
察覺到周治打量的目光,蕭敬成不敢再耽擱。
“殿下說笑了。”
他臉色蒼白地笑笑,接過油布小包,小心打開最外頭的那層油布。
油布里頭,包著一個小小的錦盒。
蕭敬成看見那個錦盒,臉色微變。
沈姝離他最近,清晰看見他的指尖,在這個瞬間,開始微微顫抖。
這模樣好似看見了什么,讓他極不敢置信的東西。
“世子爺?”
周治早就好奇的緊。
他見蕭敬成遲遲不動,心急催促道:“世子爺……您倒是打開呀……”
蕭敬成聽見他的聲音,猛地回過神來,抿了抿唇。
他沉默幾息,終于伸出了手。
“咔噠”一聲。
蕭敬成按下開關,錦盒被打開,里面的東西,也隨之露了出來。
沈姝看者錦盒里的東西,臉上盡是詫異之色。
那東西,并非她以為的“云疆毒草”或者其他什么跟下毒、刺殺有關的東西。
而是一枚血玉扳指。
正午的陽光,照在扳指上,透出一股厚重的紅,紅的刺目。
那是血干涸在扳指上,凝成的紅。
直到此刻,沈姝總算隱隱明白——
這油布小包里的東西,多半不是用來栽贓的。
畢竟,扳指可不能用來下毒。
“啪——”的一下。
突然,蕭敬成將錦盒重重扣上。
他臉色煞白,抬眸看向楚熠,聲音帶了幾分哭腔:“這扳指是我兒及冠時,我賜予他的禮物,他自來隨身帶在身上,如今我兒已經失蹤將近一個月,殿下是從何處得來這扳指的?我兒……如今身在何處?”
就像是在回應他的問話——
“哐……哐……哐……”
“走水啦!走水啦!世子爺書房走水啦!快來人啊!”
遠處,傳來了求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