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廂——
沈姝跟著楚湛,還有飛云飛羽一道,喬裝打扮,來到了東宮司華園外頭。
東宮司華園,雖然隸屬于東宮,卻并非在皇城之內,而是與皇城東宮有一渠之隔的西南側。
說起來司華園也有些來歷——
先帝未曾登基之前,并非是欽定太子,而是秦王。
司華園乃先帝做秦王時的潛邸,因著司華園毗鄰東宮,后來先帝即位,立當今皇上為太子,便將這園子也一并賜給了今上。
再后來,今上即位,亦將此園賜給了當今太子楚信。
是以,經過了這兩代,司華園便被人稱為東宮別院。
司華園占地不算太大,卻勝在古樸秀美,又引湖入園,深得太子喜愛。
平日里,十天有八九天,太子都會歇在此處,反倒是東宮,太子鮮少回去,不過那些數目龐大的鶯鶯燕燕,卻都養在東宮里。
司華園的一隅,臨著玉星湖,風景甚是秀美。
巍峨的高墻,將玉星湖北岸圈進司華園的高墻內。
而與之相對的南岸,楊柳拂堤、杏花滿天,則是京城諸多官眷最熱衷的游玩之地。
此時此刻,楚湛帶著一行人,喬裝打扮成來此游玩的官眷,扯了紗帳,就駐扎在一個距離湖岸還有些距離的高坡之上。
紗帳外,飛云和飛羽遠遠守著。
他們雖然留給沈姝和楚湛談話的空間,可看向楚湛的目光,卻都帶著濃濃的戒備。
紗帳里,楚湛指向不遠處對岸,正對著他們那道司華園的高墻。
“那面墻的某處,有塊砌著泰山石敢當的磚石,磚石正對的地底,便是那條被封住的密道。為今之計,要盡快把那條密道炸開,將其暴露在人前,若不然再晚些時候,司華園里那位,怕是要將整條密道給封死了。”
沈姝聞言,凝目朝他指的那道高墻望過去。
整整一堵墻外,冷冷清清的,無人看守。
可是沈姝知道,像這樣的府邸,即便從外頭看著冷清,里頭也必定守衛森嚴。
尤其是這種時候,相信只要他們敢靠近那堵墻,多半立刻會有人從墻里跳出來。
司華園是東宮別院。
只要沾上“東宮”二字,膽敢靠近、破壞,那都是殺頭的重罪。
難怪楚湛不但帶上了許多暗衛,還要讓她帶上影衛……
這是要打算跟東宮干上一架的節奏。
沈姝不是個怕事的,可是,像這么上趕著搞事——
她還真怕自己平白無故給熠王添亂。
“你打算怎么做?硬碰硬把密道炸開?”沈姝挑眉直言:“這動靜可不小,萬一出了岔子,被人誣賴到熠王頭上,好事也會變成壞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楚湛抖開折扇:“不管別人怎么說,這密道總歸是在此處,只要把密道炸開,又有蕭柏源的尸首為證,太子與承恩公府勾結,便是板上釘釘之事。除非皇上突然醒來保下他,否則,這個弒弟殺父的罪名,太子絕對跑不脫。”
他說著,一雙桃花眼看向沈姝:“你有顧忌,莫非是擔心貿然揭下太子的皮,會惹熠王不高興?”
他搖了搖折扇:“說來也是,他們是嫡親兄弟,血濃于水的一家人,說不定……自家親人,什么錯誤都能被原諒。……”
“熠王殿下絕不是這種人。”沈姝騰地站起身:“可無論如何,這種事還是要先知會他比較好,畢竟這是他的家事……”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楚湛打斷:“不,這不止是他的家事,更是你的家事。”
“我的家事?”沈姝心下一沉:“這話是什么意思?”
楚湛灼灼看著她:“你可知,我為何巴巴守在縣主府門口,說服你把影衛連同飛云飛羽一起帶出來?”
這話,讓沈姝腦中警鈴大作。
“你莫非還有什么瞞著我?”她直覺便問出這句話。
這一次,楚湛沒有否認。
他合上折扇,負手在身后,篤定地道:“倘若你今日不把這密道炸開,今日之內,必會有人圍上縣主府,把你從縣主府里帶走。”
沈姝杏眸微瞇。
“這么多影衛守著,我又是個縣主,絕非誰想帶走我便能帶走的,況且……”
“況且……”楚湛截去她的話頭:“還有熠王在,他會護著你,是嗎?”
沈姝抿唇,沒有否認他的話。
無形之中,在明白自己心意以后的沈姝,更將楚熠視作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
楚湛直視她的雙眼:“你別忘了,今生雖然有許多事,與前世不一樣,可有一件事卻沒有改變……”
他拖長聲音,意有所指道:“和前世一樣,皇帝依然昏迷不醒。前世,他們用你哥哥的命,為皇帝延壽三年。而今生,則有你。在皇帝的生死大事面前,就算熠王,也護你不得。”
沈姝聞言,心下駭然。
是了。
上次在朱紅門小院里,楚湛曾說過,前世哥哥是被太子抓進宮里,用白義留下的方子,以命為皇帝續命三年。
而白義那張“續命”的藥方,就捏在承恩公手里。
如今密道被炸開,蕭柏源的尸首暴露在人前,就連承恩公世子,都被京兆尹捆去了宮里。
走投無路之際,相信太子必會釜底抽薪,拿著這張底牌拼力一搏。
他們手里捏著皇帝的命,又以她做質,那熠王……
沈姝苦笑。
沒想到,終究還是繞不開她這身血脈與生俱來的宿命。
“你炸開這密道,跟他們抓我又有什么關系。皇帝的命,要用我的血來救,這張牌必然是太子一早就攥在手里的……”
楚湛看著她,斬釘截鐵道:“炸開這條密道,把太子和蕭柏源湊成一對兒,只要他有了弒父的嫌疑,承恩公府脫不開關系,那么他們打出白義秘方這張牌,便就成了廢牌。無論是熠王,還是朝臣,都不會相信,一個妄圖弒殺皇帝之人,拿出來的藥方,能救皇帝。”
沈姝聽見這話,神色復雜地看著楚湛。
她從沒像此刻這樣,慶幸眼前這人,既帶著前世的記憶,又沒有與她為敵。
否則,她實難想象,事情若真按他說的那樣,發展下去。
她和熠王,將會陷入怎樣艱難的處境。
雖然未必會輸,過程想必會異常艱辛。
思及此,沈姝鄭重朝楚湛福身一禮道謝。
她眸色沉沉,用一種異常冷肅的聲音說道:“今日既要做,就要萬無一失,若要用震天雷,干脆咱們就干票大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