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見他看得認真,聲音放緩些許:“鳳時,母后相信,倘若整件事你皇兄果真有錯,也定是受人蒙蔽所致。你們是嫡親兄弟,你若當真懷疑他,便拿出實證憑據來……否則,你怎知不是別人挑撥離間,想讓你們兄弟鬩墻,好坐收漁翁之利?”
楚熠鳳眸微瞇。
他的母后,并非是那種能被人輕易糊弄之人。
既然這么說,定然有什么憑據。
“他到底跟您說了什么?讓您如此相信,他并非是幕后指使?”
皇后素來溫柔的眼眸里,籠上一層晦澀。
她沉默良久,搖了搖頭:“無需他詳說什么,我便已明白個中緣由。我入宮三十余載,見慣楚家和蕭家的種種。有些陳年舊事,涉及到老一輩秘辛,實不堪與你再提起。”
說到此,皇后拍了拍他的手:“可是,我不說,你也定然明白,雖然公府和侯府,都出身蕭氏一族,可公府那邊的野心,幾十年如一日,一直比天都高。你父皇亦是明白這點,才會明知他身中劇毒,卻執意將禁軍交到你的手里,而非交給你皇兄……”
皇后抬眸看向楚熠,苦口婆心道:“聽母后一句勸,如今你父皇昏迷不醒,朝堂正值混亂之際,當務之急,救你父皇性命才是要緊事。”
“你們兄弟二人,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親生骨肉,血濃于水。只有敞開心胸,心平氣和好生聊聊,才能拋除偏見,齊心協力。無論如何,都不能中了別人圈套,否則……便是置你父皇的性命于不顧,在我心口上插刀啊!”
楚熠聽母后說到這種地步,心知再與她爭論下去,也是無益。
“好,我與他好生聊一聊。”他沉聲道:“您告訴我,他如今人在何處,我現在就去找他。”
皇后見他應下,神色間終于有了欣慰之色。
“你皇兄心里有愧,自去太廟跪著,祈求祖宗寬恕,你去找他吧。”
與此同時,這一廂。
沈姝騎馬回到縣主府。
她剛進門,就聽見云靈郡主的聲音,焦急從遠處傳了出來。
“到底是什么人帶走的,你們都不知道嗎?帶頭長什么樣?穿什么衣裳?身上可戴了什么特別的飾物?你們都是土包子嗎?好歹也是縣主府,他傷的那樣重,你們都能這么輕易讓人把他帶走?哪怕冒死跑隔壁叫一聲,也不至于這樣!”
沈姝聽見這話,腦袋頓時“嗡”的一下。
她急忙加快腳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剛轉過拐角——
沈姝就看見云靈郡主眼眶通紅,站在一干縣主府下人面前,氣的直跺腳。
那些下人在云靈面前低垂著頭,個個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
“出什么事了?是誰受傷,誰被帶走了?”
不覺間,沈姝的聲音,都帶上了幾絲難以置信的顫音。
一看見她,下人們撲通一下,齊齊跪在地上。
為首的綠桃跪行到沈姝面前,眼睛已經哭腫,嗓音悲啞地道:“姑娘,半個時辰前,有一隊黑衣人闖進咱們府里,把少爺帶走了。他們手里有夢蝶草,用特制竹筒吹了迷煙,府上的侍衛,根本就來不及反應,全被迷暈過去。他們留下奴婢,讓奴婢給您傳話,說若想換少爺平安,便就好生呆著,什么事都別管。否則……定要讓少爺為他們的人陪葬。”
“什么?!”云靈郡主咬牙切齒地說:“他們當真這么說?若教本郡主知道是誰所為,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她恨恨說完這話,轉頭看向沈姝,沉聲問道:“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闖了什么禍?竟能害得沈三郎性命不保?”
沈姝早已被綠桃話里的內容,驚得回不過神來。
被云靈這么劈頭蓋臉一頓質問,她腦中立刻浮起先前楚湛說過那些……三哥身死的話。
她萬沒想到,那些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人。
沈姝的腿一軟,直直朝地上跌去。
就在她將要跌上青石板的瞬間,一雙大手從身后將她穩穩扶住。
正是緊隨她身后回府的楚湛。
楚湛看向綠桃,蹙眉問道:“那人說的可是京城口音?”
綠桃微怔。
她下意識點了點頭,卻很快,又搖了搖頭。
沈姝見狀,杏眸微瞇。
“到底是,或不是?”她沉聲問道。
綠桃趕忙回答:“與我說話那人,是京城口音。只是他的上官……雖只說了兩句話,聽著很像京城口音,但有些字音又不太像……”
這話讓楚湛的桃花眼,極快閃過一絲殺意。
“是太子右率李少秋。”
楚湛篤定道:“李少秋掌管東宮軍務,還負責調教太子影衛,手段向來以狠厲聞名。”
沈姝一聽又是太子,杏眸瞬間噴出火來。
“我去東宮要人。”
她說著,轉身欲走——
卻被楚湛拉住:“沒有證據,你就去東宮要人,你是不想活了么?”
沈姝掙脫他的手:“綠桃聽過他說話,他的口音又如此特別,這不是證據是什么?”
“李少秋是長縣人,長縣就在京城東邊,距離京城不過兩日路程,在京城居住的長縣人,何止幾十上百戶,僅憑口音,如何能指證堂堂四品東宮右衛率!”楚湛沉聲喝道。
沈姝聞言,心瞬間揪成一團。
“那怎么辦?難道就任由他們把三哥抓走?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哥……”
她話剛說到一半,驚覺還有別人在場,只得堪堪咽下去。
可是整個人,卻似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我去!”
正在這時,一旁的云靈郡主干脆利落地道:“本郡主做事,自來任性慣了,從來不講證據。既然小王爺推測是李少秋,那定然就是他!我這就去東宮要人,沈三郎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若他們不把他放了,我就攪得他們雞犬不寧!”
這話聽上去豪氣沖天,卻絲毫沒有讓沈姝心里的焦急緩解一星半點。
“他們留話說莫要輕舉妄動,否則會要了三哥的命,郡主去這么一鬧,若把他們逼急了,直接殺了三哥,就完了。”沈姝急急說道。
她絕對相信,那些人根本不會把三哥的命放在眼里。
“我倒有個主意,或可一試。”突然,楚湛在旁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