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已見三個日落。謝梨安恐蘇凝玉勞頓難忍,便欲停路歇息,卻見那蘇凝玉并無此意,恐自己先開口反倒惹了她嫌棄。
卻才猶豫再三,忽見紫氣東來,迷迷茫茫,又見有虹現于蒼穹,彩霞射于碧波,祥云浮于赤日,白鹿步于芳林。
四處盡顯異景,引得這謝梨安似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目瞪口呆。
蘇凝玉見其甚惑,便道:“此處是著高人所看,自然不同于別處。你不看其地形,頗有龍盤虎踞之勢,遠處山頭,又似二龍戲珠之態。只怕此地呀,終要出一個帝王才對哩!”
謝梨安聽罷點頭稱奇,好奇道:“那此到底是何處?這等仙境,我從前竟無所聞之?”
蘇凝玉道:“此地便是梅塢城,依山傍水,再往前走便可到浮紫城,桐溪城。因這三城相鄰不分,故各取一字,簡稱梅浮溪。”
蘇凝玉說罷,伸出手指了指那二龍戲珠山,緩緩道:“此山原名晝山,卻因傳聞曾現巨蛇懸空,古又巧有一處蛇巫山,故那孟康齊三人便改喚其為蛇巫山,連綿近千里,跨梅塢城,浮紫城,桐溪城并平陽城四城。”
謝梨安笑道:“這典故我卻從不曾聽說過,只怕是他們杜撰出來的。”
蘇凝玉嘟著嘴道:“可不正如公子所言,乃是杜撰出來的。你知他們是何用意?說來只怕可笑,只因《山海經》中有謬言:蛇巫之山,上有人操柸而東向立。一曰龜山。西王母梯幾而戴勝杖。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在昆侖虛北。借此典故,那孟康齊三人便自稱是三青鳥轉世,又建立青鳥教,四處宣揚邪論,引那些可憐的庶民為他們效命。表面上是救死扶傷的大佛爺,暗地里卻做著壓榨百姓,涂炭生靈之事。”
“原是為了愚弄百姓,果然是些難成氣候的小人物。”
謝梨安頓然對其三人失去了興趣。他本就對交友一事刁鉆,平常人難入其眼,此番來此一來是受了父親所指,二來也因那三人的名帖寫得著實奪人眼球,便想來一見。如今聽了蘇凝玉所言,便覺不過是三個喜裝神弄鬼之人,向來不語怪力亂神的謝梨安,自然對他們的行徑不屑一顧了。
想著想著,不禁低頭輕笑了一聲,蘇凝玉見之不解,問道:“公子,凝玉所言有何值得笑的?”
謝梨安解釋道:“在下不是在笑小姐所言,而是笑的在下自己。初見那三人所遞名帖,署著詩情畫意志向高遠之名,便以為是甚么曠世奇才。不想原……原是這樣。”
蘇凝玉亦笑道:“只怕公子若果真看見了那三人,仍舊會以為是三個大才子哩!”
“哦?果真也讀過些書不成?”謝梨安略帶嘲諷道。
“有沒有讀書我卻不知,只道他們三人怕自己糊弄人的手段不夠高明,便不知從哪里認得一個紫衫道人,硬拉著那道人做了師父。也多少學了些道法,雖說不值一提,但是唬唬人還是綽綽有余的。”
謝梨安只覺這紫衫道人似是在何處聽過,卻一時怎么也想不起來,只覺心內甚堵,忍不住問道:“不知小姐所說的紫衫道人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怎么,你也想修仙不成?”蘇凝玉笑道,“只怕你有那份誠心,卻沒那份機緣喲!”
謝梨安道:“我哪里會有那個閑心哩!只是總覺得在何處見過這紫衫道人,故而起了興趣想問問罷了!”
“哎喲!你竟見過他?可算得上是奇聞了!”蘇凝玉一臉吃驚道。
“聽你這么一說,這道人莫不是比皇帝還難見?”謝梨安與她調笑道。
“比皇帝難見多了!傳說見了他的人,總能得一席諦語,是個能通上古能曉未來的神人!據說他收這孟康齊三人為徒之時,還沒如今這本事,只想著傳道受業,將自己所學道法尋人傳承。原以為這三人是誠心之徒,亦暗自高興,卻到后來忽然察覺他們的本意,頓時如同五雷轟頂。當夜這梅浮溪便天將紫氣,待霧氣散了,便已尋不見這道人了。哦,那浮紫城之名也是出自此處。”
蘇凝玉洋洋灑灑說了這么些故事,再看謝梨安,卻見他兩眼癡楞,似是什么都不曾聽見。蘇凝玉見罷,只道他是聽傻了,不覺笑道:“怎么,連見多識廣的謝大公子,也被唬住了?哎,只怕若沒我告訴你這么些,你果真要落入那三人的陷阱之內咯!”
謝梨安仍舊癡著一雙眼,似是自言自語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確實見過他,他也確實與我說了些我不曾明白的話……”
蘇凝玉聽罷頓起興趣,追問道:“他與你說了些什么?我一直都想見見他,讓他也與我說說哩!”
“他說……”謝梨安想起那日在余翠城,與菀檸一道在那亭子內避雨之時所見到的那個怪異的紫衫道人,又想起他所說的話,一時便慌了。
謝梨安茫然問道:“鵲橋是哪里?”
蘇凝玉皺眉道:“公子在說什么?鵲橋自然是在天上了。”
謝梨安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自嘲道:“也是。”
但蘇凝玉又道:“不過那滟秋橋,因是情人幽會之處,故也稱作小鵲橋。”
謝梨安頓時只覺脊背一涼,想起那道人所言:莫去那鵲橋瞧那不值得的粉骷髏……若鵲橋是指的滟秋橋,那他所說的粉骷髏難不成是……
他說著看了一眼蘇凝玉,只把蘇凝玉看得困惑不已,不禁怯生生道:“公子,你這神情好生恐怖,凝玉有些怕了。”她此話不是撒嬌,謝梨安此刻的神情,確如走火入魔一般。
謝梨安聽罷急忙晃了晃腦袋緩了緩神,伸出手撓了撓頭發,故作賣傻一般笑道:“不過是聽小姐的故事聽癡了,才剛仍沉浸在其間呢!”
蘇凝玉見他恢復了往常,也不當一回事,笑道:“我也不過是聽傳聞罷了,到底真假幾分,誰又能知道呢?”
謝梨安看著眼前女子的笑容,不禁搖了搖頭,她著實動人,卻又怎么會是害人的粉骷髏呢!定是那老道人信口胡說罷了。
詩云:
渤澥聲中漲小堤,官家知后海鷗知。
蓬萊有路教人到,應亦年年稅紫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