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海謠

第二章 049 徒弟病了是我的事

蕭晉將窗戶關上,又命侍者重新點起了海云蓮。

“我還以為三哥哥不需要海云蓮了。”蕭翎又責備又心疼地說道。看著面容憔悴只能緩慢移動的三皇子,她就是有一肚子的抱怨也只能暫時忍了下來。但有些話她不得不說。

“葉小樓的態度越來越不象話,他畢竟是一個臣子,怎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不可無理。”

一陣聽了令人不安的咳嗽。

“三哥哥,我是為了你好。還有這個生病的姑娘,根本就不是什么秀女的丫鬟,你一開始就知道她是誰,是不是?”

蕭晉沒有否認。

“我來這里原本是為了告訴你,大哥他在綏山治水有功,母親定會趁此機會讓父皇盡快立他為太子,到時候,你就更沒有機會了。”

“四妹多慮了,我本就沒有想過和大哥爭奪太子之位,我只是想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老有所依,又有所養,沒有戰爭,沒有爭奪。我又豈會與他人爭,與兄弟爭。”

“太史死后,一直有大臣等著候著找機會在這件離奇死亡事情上大做文章。大哥雖然不會輕信謠言,但是二子奪嫡之事歷來腥風血雨,沒有一次是雙方和平收場的,你不防著點,只怕是隨時會有殺身之禍,朝中重臣,到時候誰又會為你出力,為你說話呢?”

“我相信他。”

蕭晉的眼神中充滿光彩,他是個善良的君子,自然不該為這些臆想之事妄費心神。何況他從心底里相信那個人,只要那個人在,誰都不可能傷害到他。誰都不可能做到。

“葉小樓?此人心思古怪,今日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竟然對你如此出言不遜,我實在不明白哥哥為何如此相信這樣一個人。”

雖然蕭翎嘴上在為蕭晉抱不平,心里又何嘗不為自己感到委屈,葉小樓自小就沒把自己放在眼里,不論她多么美貌動人,他都沒有認真看過一眼。原本她甚至以為葉小樓從不會認真看一個女人,沒有人能走進他的身邊。可是今日,他卻這樣突然出現,又將一個病得丑陋不堪的女人這般護在懷中,再要讓她相信葉小樓只不過是生性孤僻又談何容易。

“那位姑娘是小樓的徒弟。”蕭晉平靜地說著,卻覺得這話說出口特別猶豫,又特別不是滋味。

“徒弟?從來沒聽說過鏡往樓有過收弟子的事。”

“凡事總有先例。”

“既然是徒弟。”蕭翎的語氣緩和下來,欣欣然拂了拂衣袖,“既然是徒弟,若是這姑娘真是妖邪之物,鏡往樓可脫不了干系。”

“四妹切不可讓大哥知道,大皇子和尚武門來往緊密,如今又娶了秦炎的妹妹為妃,更是親上加親。大哥向來忌憚鏡往樓這些年在江湖上積攢各方勢力,若是讓他知道,恐生出不必要的是非。”

“你是擔心葉小樓還是擔心他那個徒弟?”

蕭翎眉角一絲霞光閃過,窗外夕陽斜照,邪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海云蓮燃燒的香味。

此事暫時瞞著蕭宇自是必然,但是何同身上發生的事蕭翎不會忘記,還有他說的話,他被妖魅纏生欲將自己生生掐死的掙扎,她都銘記在心,定要查個清楚。

“若不是邪魔妖術,我實在不知道今日三哥哥宮之事到底還能做何解釋。”

“既然何醫官病了,就讓魏兵送他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四妹就當沒有看見。”

不,人心隔著重重山嶺,也許她真的不同尋常。

“小樓,是我的錯。”

“三哥,你貴為堂堂皇子,怎可如此低聲下氣承認錯誤。難怪父皇認為你懦弱無能,不能擔當朝中大事。”

蕭晉在后邊問道。

“自然不會有事。”話音未落,兩個人已然不見蹤跡。

何同漸漸恢復神智,卻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問他剛才的姑娘究竟什么病,他神色恐懼,一個勁地搖頭。嘴里“啊啊啊”吐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此女子妖邪氣太重,我看不救也罷。”

蕭翎怒道。

“不勞各位費心,徒弟病了是我的事。”

三皇子正欲安撫蕭翎的情緒,卻見葉小樓抱著小玉朝門外走去。

“小玉姑娘她,沒事吧。”

葉小樓的聲音沒有責備的意思,只是平靜的毫無起伏,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但蕭晉知道,這件事不尋常,何同的情況如果可以用平常來形容,那這世界上還有什么不尋常的事呢?

一貫冷靜如他,也不禁擔憂,莫非這小玉姑娘真是什么邪魔之物。若真是如此,不會的,她如此單薄的身體,如此善良單純的心靈。

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手,依附他人生存的傀儡。但這傀儡也不甘愿平白無故就這么走向湮滅,被自己治病救人的手掐住喉嚨,活活窒息而亡。

“何醫官,到底出了什么事?”蕭翎上前欲拉開何醫官掐住脖子的手,卻覺得那雙手有千斤重,那雙手中的血脈入赤焰一般沸騰著。

葉小樓像是根本沒有聽到。

“喂,和你說話呢。”

“殿下,既然是我的徒弟病了,你該通知我來救治,為何這里那么多人,唯獨沒有通知棲霞山呢?”

誰也不知道是先看見那個突然出現的人,還是先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回過神時,只見葉小樓懷中已然抱著那個滾燙的身體。

“葉先生如今可以如此隨隨便便,人不知鬼不覺地入宮來嗎?是把皇宮當成棲霞山了不成。”蕭翎怒不可遏,憤憤然抬起下頜,擺出一副高高在上公主的模樣。

###49徒弟病了是我的事

雨后斜陽,落花輕舞,似不知因一場雨而飄落在地上。

何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只知眼前的死亡,是那般刻苦,眼前的痛是那般切切入腑;他自小跟隨父親學醫,視治病救人為己任。宮中確實有丑陋不堪之事,不可演說之惡,但那終究非源自他的本心,也非他心甘情愿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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