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幻境
石室內水已退至腳踝,三人卻仍未找到離開石室的出口,也不知里面的水究竟流向了何處。
柳洛坐在一旁和鈴鐺玩著手指游戲,柳洛做一個動作,鈴鐺便模仿著做一個,接著鈴鐺再做一個,柳洛又跟著比劃。
一會是魚,一會是馬,一會又是小玉從未見過的奇形怪狀之物。
兩人似乎全都不急著出去,對困在這里一事,心中毫無擔憂。
正是憂愁之人愁難解,心安之人靜如水。
難怪以前有人會說,丞相金鑾直諫君,忠肝義膽誰能群。可惜君王目眩多色,耳聽淫聲,沉湎酒色,游于苑囿,獵于山林......
小玉不愿再想,將小鈴鐺這般年紀的少年比做昏庸的君王,實在于心不忍,但心中之火也是難平。
也許就是因為自己之前實在犯了太多錯,而那柳洛姑娘一身劍法修為精湛,也許師傅覺得相比之下,她實在是技不如人。
何況,柳洛姑娘不僅目秀眉清,仙氣凌凌,言語間更是既溫柔又有趣,與小鈴鐺甚是投緣。
也罷,不如好好聽聽外面的動靜,小鈴鐺可以偷閑,她可不能隨心怠慢。若是耽誤了時間......眼下的好風景不過是暫時的,師傅仍然是性命堪憂啊。
思量至此,愈發聚精會神注意著外邊的動靜。
只聽得兩個女子的聲音,其中一人的聲音甚是熟悉,小玉自小學什么都不及澤竽和子筑,在眾多弟子中也是表現最差的那一個,什么樂舞、琴藝,大多是一知半解,好在耳朵敏銳,但凡聽過的聲音從不會忘記,聽音辨容的能力也似乎是與生俱來。
可惜這些天賦在水下毫無用武之地,學藝師們想要的是精確和諧,進而展萬物之聲,包蘊天地,窮盡萬物之變,不可放縱聲音、不可令邪惡之氣從中擾亂,樂聲發于內心,應于手指。又要時時注意,弦與指合,指與音合;音與意合,和將至亦......
如此種種,此刻想來仍是難若登天。
小玉只能勉強做到弦與指合,指與音合。若說辨音的能力也不過是變得清楚準確,再要多一步,也是困難重重。
這些時日,在棲霞山讀書彈琴,倒是略有領會琴音之事,只覺得水下之人似乎對琴音有著比陸人更深的執著,更在意傾聽萬物,似乎有種要將一切都溶于琴聲之中的迫切。
也許是因為水下畢竟不比陸上,日月星辰,春華秋實,這些在陸上不過是人人皆可擁有的天地饋贈。但在水下,想要看一看明月當空,唯有月圓之夜,可月亮畢竟有陰晴圓缺,水下之人只懂其星辰循軌的道理,卻不能真正見得。
月亮,在小玉十多年的生命中,只有來到陸上這幾個月的時間里,見到過不同的色彩,見到過星辰從它面前劃過,見到過明月倒映在夕池之上。
天水之間,兩個月亮,交相輝映。
今日,月色清清依舊,城中海棠垂掩,心事幾番何人與訴。
若是懂得了聲中的感情,仿若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鐘子期聽聲會意,伯牙彈《高山》《流水》,子期則聽到“巍巍乎若高山”,“湯湯乎若流水。”
對于小玉而言,在水下的日子里不過是只知道萬物之聲,分清濁,混沌,其他的她從未在意過。
都說古之樂師,皆能通天下之志,故其哀樂成于心,樂必有志,聲定有容。如今不過短短數月,小玉竟然能感知哀樂,能漸漸體會到一些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感。這樣的感覺叫她不知道如何應對。
就好像眼前小鈴鐺和柳洛這般,看起來兩人都玩得很愉快,聲音聽來也是歡樂愉悅的。
既然如此,那就由她來保護這兩個人吧。小玉下了決心,愈發認真地注意周圍的一切。
外邊兩個女子說話的聲音也愈發清晰,其中一人就是她和葉小樓剛到臨幽城時,在街市上遇到的那位姑娘,一身道袍,長得倒是高高瘦瘦,格外秀麗。陸上女子多美貌,此言非虛。
只聽那女子道,“師傅,不知道小師妹現在情況如何,她有沒有找到《》的線索。”
那被叫作師傅的女子道:“等弄清楚這里的狀況,我們再去找她,若她等不到我們,也不配做青霞山的弟子,我提前救了她也沒用。”
真是好冷漠的心,小玉暗自思忖,這就是金陵之棲霞,臨幽青霞勝嗎?勝在何處呢?勝在這兩座山上的師傅一個比一個冷漠,一個比一個無情嗎?
“這幫蠢貨以為來這里就能找到《》的線索,真是蠢到家了。你可知道安源堂是什么地方?”
“柳英只知道安源堂曾經是一個醫館,藏了很多珍稀藥材,后來安石原死后,這里就沒有人打理,漸漸荒草叢生,成了現在這番模樣。”
“沒有說到重點,你真是不如柳洛。不過也不怪你,世上本來就沒多少人知道《》下卷是什么東西,是一本書還是一卷武功秘籍或是一張號令天下的龍圖。這些人不過是想知道《》下卷究竟是什么。”
“徒兒愚昧,一直以為《》下卷也和上卷一樣,是一卷涵蓋天文、地理、武學和治國之略的書。”
“恐怕天下人也和你一樣想,才會千里迢迢來到安源堂,其實安源堂不過是一道結界之門,而真正的結界還不在臨幽城。柳英你聽好了,青霞山背負著保護《》的使命,前掌門曾經說過,守護《》最好的辦法是永遠不要讓它出現在這世上。
今日全天下人都想要得到它,我們更不能讓它落入心懷不正的人手上。”
“是,師傅。”
柳英話音未落,小玉就聽到一群人聲涌入耳中,其中一人道:“果然是青霞山的人想要獨占《》。我是寶頂門掌門,洪大頂,今日,若青霞山想要將《》占為己有,令這天下不太平的話,我洪大頂第一個向你們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