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這次輪到秦炎不明所以,纏在他周圍的線他也看見了,他也知道這并非凡間之物。“人生便是如此,有時候使出渾身解數,結果也由天定。你們又何必偏要勉強,偏要與天為敵?”
秦炎的眼神是漠然的,話語中是不含半點期望的悲愴。
“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澤竽支支吾吾,既沒有把握有沒有信心的事,她已經做得夠多,再也不想做了。但是她還是讓銀絲草緊跟住秦炎,這樣做有沒有用,會帶來什么后果,她來不及細細思考。
回想這幾日來,有什么事是容得她仔細思量,權衡所有的?
事實上,很多決定也好,計劃也好,不過是只能如此,非如此不可。
不由人,也不給你商量迂回的余地。
晨曦已灑落凡間,卻如落日余暉般叫人隱隱不安。
飛散的雪花和冰蓮花瓣,舞在半空,茫茫之間,竟然另澤竽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實,似乎用手指在哪個地方輕輕一碰,就會發現,這個世界變作了另一番天地。
她搖搖頭,怎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胡思亂想。
這一世便是這一世,所見的大千世界便是所有的大千世界,哪來的不真實?
不過是拒絕相信眼前所受的悲劇,不過是弱者的胡思亂想罷了。
萬千世界如幻夢,不過門前一墻花。
“這個蠶絲難道能進入虛空?”潘郎肩膀聳起,雖然不抱有希望,但仍是忍不住問道,“莫非這蠶絲一樣的細線能穿破天絕乾坤陣嗎?”
澤竽搖了搖頭,眉間仍是沒有半點放松。
雙目緊緊盯著手中的蠶絲線,手指快速捻動,口中喃喃吟誦著潘郎聽不懂的話。
是咒語還是異術?
總之這皇子妃不是陸人,水界也許有能穿破天絕乾坤陣的法術也未可知。
遠處煙霞不為動,云中清風
想到這里,本來不抱希望的潘郎,又多出幾分希望。
有希望總是好的。他朝前挪動了一下身子,身上的肉又是一陣顫動。
“我能幫什么忙嗎?”他問。
澤竽還是搖頭,令人不安的搖頭。
“這是水界的銀絲草,本身并不特別,但是我用桑落樹的樹汁淬煉過凰尾鎖中的銀絲草。此刻纏繞在秦將軍身上的就是其中的一縷銀絲桑落草,桑落樹是水界神樹,能鎖住元魂,肉身即使毀滅了,元魂仍然可以牢牢固定在桑落樹上。
雖然,一縷銀絲桑落草的作用遠遠不可與桑落樹相提并論,但是,也許也可以鎖住一部分元魂,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還能傳續一部分生命。”
鎖住元魂?傳續一部分生命?
潘郎聽的云里霧里。水界妖法如此之多,竟然還有鎖住元魂的法術,六極堂一直忌憚水界的存在,看來也并非沒有道理。
要是如此厲害的法術危害凡間,不知道凡間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哎,怪只怪凡間有太多好東西,四界都心心念念惦記著,不愿意輕易放手吧。
潘郎自然不懂什么銀絲草,桑落樹,搜腸刮肚也想不出為什么一顆樹能鎖住元魂。
除非,這棵樹本是天界的寶物。
關于天界寶樹的傳說他倒是也知道一些。和大多數人知道的一樣,天界有樹名為桑落,有泉名為桑落泉,能令元魂不滅,還能叫肉身不腐。
凡間也有一種酒名為桑落酒。根據《洛陽伽藍記》記載:河東郡,郡多流雜,謂之徙民。民有姓劉名墮者,宿擅工釀,采挹河流,醞成芳酎,懸食同枯枝之年,排于桑落之辰,故酒得其名矣。然香醑之色,清白若滌漿焉。別調氛氳,不與它同。蘭熏麝越,自成馨逸。方土之貢選,最佳酌矣。
在劉白墮釀酒的時候,桑落酒不過是酒的總稱,但是現在桑落酒已經成了仙酒佳釀的名字。
現在要是能印上一壺,潘郎心想,這才是真正的久旱逢甘霖。
秦炎此刻一半處在虛空之中,另一半處在虛空與現世之間,他的一部分已經失去了感覺,卻讓存有一部分仍然在與潘郎和澤竽對話。
“你能知道天絕乾坤陣中發生了什么嗎?”
潘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神情嚴肅,見秦炎沒有回答,即刻又問了一遍,“秦將軍可知道陣中現在情況如何?可能看見那些將士現在何處?情況如何?”
秦炎的身體繼續扭曲成古怪的模樣。
一個正常的人是不可能將身體扭曲成那般古怪形狀的。
就好像被太陽曬化的蠟燭,靠著多么堅強的意志才能勉強保持原形。
他的神情又為什么如此痛苦不堪。
真是:
扭天拗地無一計,怎奈凡心獨自煎,
明明山前已無路,偏偏虛空看破明。
“難道,秦將軍能處在天絕乾坤陣和現世之間是因為斬月劍的緣故?”澤竽恍然大悟,不可思議道,“秦將軍,你的手上是不是握著斬月劍。”
聽完澤竽的話,秦炎勉強傳出音來。這個時候,他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變得很困難。
“還算有人聰明。”
“你自己為什么不說。”潘郎不服氣道。
“我說了有什么用。”秦炎反問。
“有用,當然有用,很有用。”澤竽連聲說著,“潘郎這次說得一點不錯,你應該早早告訴我們。斬月劍與你的手已然成為一體,我的凰尾鎖追蹤到的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斬月劍,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凰尾鎖可以追蹤到你的斬月劍,并且和它聯系在一起。”
“斬月劍也是四界神器,銀絲桑落草又是桑落樹汁淬煉而成,自然是能牽動元魂,縛住真身。”潘郎在一旁用力解釋著,他希望秦炎也澤竽都能聽懂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很簡單,無論如何都要拉住秦炎,只要緊緊跟住秦炎,那些放逐在虛空中的將士就還有一線生機,還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待到他們歸來的時候,他一定要好好問問,放逐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是什么原因導致他們沒有能一起從天絕乾坤陣中出來。
潘郎有很多疑問,明明是自己使用的陣法,此刻,他卻覺得無比陌生和令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