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李長暮接過她遞來的信,一臉錯愕。
鐘遲遲和蕭懷璧上門的時候,李長暮也才剛剛回府。
見到她回來,李長暮自然是又驚又喜,正喜氣洋洋地命人備膳加菜款待蕭懷璧,卻被鐘遲遲拉到了書房,直接遞過來這么一封信。
“這是春風樓燕奴交上的信——”鐘遲遲淡淡含笑地看著他拆閱,“有人給燕奴送了這封信,請她在十五那日加場!”
信不長,李長暮不過片刻就看完了,抬頭蹙眉道:“這人設計燕奴加場,是為了引你去春風樓?”
鐘遲遲點了點頭,目光往信上一瞥,又落回李長暮臉上。
他的輪廓溫柔無害,哪怕是含怒也是柔和得沒什么威懾力。
“春風樓的燕奴,就是當年云家國喪舉宴案中失蹤的胡姬,發現的時候,燕奴已經遭人暗中投毒而死,現在懷疑她是吐蕃間諜,有意引開我,好方便吐蕃人對蕭懷璧下手!”鐘遲遲道。
李長暮眼中有不解:“那這封信……”
“我懷疑有兩路人都想引我去春風樓!”鐘遲遲含笑看著他,問道,“你也看了這封信,這信上的字,你可認得?”
李長暮又重新低頭,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道:“這字筆致不俗,我認識的習周靈帝字體的人里,也只有月眠能勝之一籌——”頓了頓,搖頭一嘆,“這樣好的字,我卻從來沒見過。”
他說話的時候,鐘遲遲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但當他抬頭時,卻若無其事地滑開了。
她將信拿了回來,隨意瞄了一眼,一邊收起,一邊笑嘻嘻道:“我和月眠都是習的周靈帝的字,你怎么習的是魏碑?”
李長暮笑道:“先帝推崇魏碑,當年弘文館讀書的學子都習的魏碑,就連陛下也不例外!”
鐘遲遲驚訝道:“李長夜也習魏碑?”好像沒見過啊?
李長暮嘆道:“陛下的楷書學的是魏碑,行書學的是王子敬;先帝在時,陛下多用楷書行文,繼位后就改為行書了!”
鐘遲遲抿唇笑著,這樣確實是李長夜的作風。
李長暮見她收好了信,溫聲道:“這樣一筆字,除非對方是故意隱藏,否則不會認不出來,我會幫你留意的。”
鐘遲遲“嗯”了一聲,低頭有些沉思模樣。
李長暮的目光落在她發頂,徐徐一笑,柔聲道:“餓了沒?晚膳應該差不多備好了,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些羊肉過來,特意留著給你做羊皮花絲。”
鐘遲遲仍舊是“嗯”了一聲,沒有回答。
李長暮頓了頓,輕聲問:“怎么了?”
“你幫我個忙!”她終于說話了。
鐘遲遲走到書案前,扯了紙筆,一邊灑灑然落筆,一邊道:“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到大慈恩寺窺機和尚手里,隱蔽點!請他——”筆尖一頓,沉吟片刻,繼而重新落筆,“請他明日未時曲江池畔澄碧樓相見!”
李長暮眉心微微一蹙,問道:“你要做什么?”
鐘遲遲抬起頭,嫣然一笑:“對于無需忍的事情,我的耐心就不太夠用,既然普通手段查不出誰在耍我,我也是有特殊手段的!”
李長暮目光猛然一縮:“你要動巫術?”
鐘遲遲點頭笑道:“是啊!不過這個術法比較厲害,我一個人有難度,那個窺機和尚倒是個合適的助手!”
李長暮的臉色越發難看:“你要動巫術,還要請外人幫忙?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
鐘遲遲知道他因生母之死有陰影,就沒有在意他的厲聲厲色,反而安撫道:“你放心,李長夜都已經知道我是巫女了,那個窺機不是惹事的人,何況他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李長暮沒有得到安撫:“換個動靜小的不行?”
他雖然懂的不多,可都要第二人協助了,就不是小事了。
鐘遲遲拿起紙張,吹了一遍墨痕,笑道:“要玩就玩大的嘛!那些個千頭萬緒的,一并搞定!”
李長暮還想勸阻,鐘遲遲卻迅速封好了信塞到他手里,道:“等會兒晚膳后,你去邀蕭懷璧也一起澄碧樓見!”
李長暮抿唇看著她,面露抗拒。
鐘遲遲粲然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對了,明日進宮替我向李長夜要一串用過的銀鈴鏈!”
李長暮猛然變色:“你要行巫舞?”
動用到巫舞,這場術法的規模就小不了。
鐘遲遲不以為意地笑道:“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長夜默許了,長安城唯一能發現動靜的玄恩大師也不會到處亂說,到時候澄碧樓的門一關,誰也不知道里面行的是巫舞,那場巫舞引起的動靜反而會被視作異象吉兆呢!
只是要行巫舞,就得用上巫鈴。
巫鈴這種東西是有講究的,以前的巫女都有自己專屬的巫鈴,包括頸鈴、腕鈴、踝鈴,長期帶著行巫舞,巫鈴會沾染巫女本身的靈氣,佩戴慣用的巫鈴,會讓巫女施術時更得心應手。
鐘遲遲也有一套,是楊月眠親手所制,每一個銀鏈上的每一個銀鈴都是一朵巫鈴花的造型,他說這是最遠古巫鈴的樣子。
但是她行巫舞的機會不多,而且在當今,巫鈴也是禁忌之物,就沒帶在身邊。
既然是禁忌,也不可能去外面打制一套,明日那場巫舞之術難度較高,隨便拿一串的效果也不好,最簡單就是用上次用過的那串。
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想驚動李長夜,總覺得那廝要惹事……
她的直覺一如既往的準。
第二天醒來時,就收到了李長暮派人送來的信,展開一看,不禁扶額。
李長夜那廝果然鬧出了幺蛾子!
“江陵郡王那里有變?”蕭懷璧問道。
鐘遲遲點了點頭,道:“換了個地方,不去澄碧樓了——”話到一半,突然頓住,目光往蕭懷璧身上一瞥,道,“你的玉璧,今天借我下!”
蕭懷璧緩緩握住玉璧,輕聲道:“你想拿它做什么?”
這種事怎么能告訴他?
鐘遲遲答也不答,一把搶過玉璧,塞進自己裝玉琮和玉璜的錦囊里,輕哼道:“問你借是我知禮,別不懂事啊!”
蕭懷璧虛握了一下空空的掌心,看著她轉身回屋的背影微微一笑。
“對了!”她走到門口突然回頭,“今天不去澄碧樓了,改成芙蓉園的紫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