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漸移,時辰近午。
浴堂殿前殿已經陸續進了五六名重臣,還有不少人在外等候傳喚。
李長夜神色淡淡地聽著,時不時說一兩句,邊上三名中書舍人奮筆疾書。
“此事具本來奏!”
“交由議事堂復議!”
“說重點!”
“著吏部處理!”
這三天他都在浴堂殿沒出去,也沒心思召見大臣,大大小小的事積累了不少,便是這樣迅速,一上午都快過去,外面還有好幾個沒打發。
李長夜看了看時辰,有些記掛她是不是快醒了。
這些日子,她的起居飲食,李長夜無不親自過問經手,就是今日定了召見大臣,也在她醒后回了一趟后殿。
底下一名大臣說完,他沉吟片刻,敲了敲桌子:“便按于卿所議——”
“陛下,江陵郡王求見!”門外忽報。
李長夜皺了皺眉:“不見!”李長暮求見,無非是想見她。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了李長暮的聲音:“臣有一計,愿解陛下之憂!”
李長夜心中一動:“傳!”
李長暮一進殿,便呈上一本奏折。
打開,迅速掃了一眼,李長夜不由眸光沉凝。
李長暮的計謀,是對付吐蕃的,確實是他眼下最看重的事。
兵法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對付吐蕃,他原本拿的主意也是反間計,但是具體計謀還在商議。
李長暮卻給出了詳細的計劃。
對吐蕃內政的分析,地形的利用,突發狀況的應對,這本奏折上寫得分分明明。
大相噶爾贊波把持朝政已久,威望直逼吐蕃贊普,贊普豈會無動于衷?
以議和引起贊普疑心,買通贊普近臣挑撥君臣關系,再于噶爾贊波封地捕殺其族人,逼其反叛——
“好!”李長夜緩緩道,“真當妙計!”
李長暮神色淡淡行禮:“臣不敢居功,此計出自鄯城令蕭懷璧!”
他說這句話時,李長夜也看到了奏折中夾帶的信件,那一筆字確實出自蕭懷璧。
拆開一看,是封私信,卻說了不少吐蕃的消息以及他個人的猜測分析。
這廝才去了鄯城一個月,就摸透了這么多……
“于卿來看看!”李長夜將奏折扔在案上,招呼新上任的尚書右丞于置。
于置看過神色一喜,道:“此計大妙!臣在蜀州時,也曾聽說噶爾贊波與贊普近臣不合!”
李長夜沉吟片刻,道:“傳令秦州都督李初,年前必克一戰!”挾勝議和,更能引起吐蕃贊普的疑心。
中書舍人立即鋪紙擬詔。
“蜀中誰堪為使?”李長夜問道。
噶爾贊波的封地靠近蜀中,為確保萬無一失,倘若贊普沒有派人去封地圍殺噶爾贊波家人,他這邊也要派人喬裝前去。
于置拜道:“臣愿前往!”
“準!”李長夜不假思索應道。
于置剛從蜀州刺史的位置上下來,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又沉吟片刻,道:“于卿可擇一將同往!”
蜀中守將不怎么好用,此去可能兇險,他得為于置的安全著想。
于置沒想太久就有了答案:“愿請晉原縣伯同往!”
“準!”
接下來擬詔、詳議稍許,李長夜便擺了擺手,道:“今日便議到這里,都退下吧!”
于置等人行禮告退。
“外頭那些也讓他們回去吧!明日再議!”李長夜吩咐道,下午還有許多奏折等著批閱。
內侍奉命到殿外傳達他的旨意,殿內便只剩了一人。
“你也退下吧!”李長夜說著,起身朝后殿走去。
那人追了兩步被奉宸衛攔下,又急又怒:“陛下為何不讓我見她?”
李長夜停步回頭,淡淡道:“你為她做的事,朕會告訴她的!”
他忍怒忍得額角青筋突起:“憑什么!你憑什么不讓我見她!”
李長夜冷冷一笑:“憑朕是她的男人!”
這話一說,也不管對方如何反應,李長夜頓時有些飄飄然。
如今可是名副其實了……
“她現在很好!”李長夜笑道,“你若為她好,就別三天兩頭鬧著要見她,教所有人都知道她很好!省得生出什么不該的心思!”
他不讓外人見她,也是不愿有人打探她的傷勢,免得引來暗處的覬覦。
李長暮頓時冷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朝他端端正正行了一禮,低聲道:“臣,遵旨!”
打發了李長暮后,他往后殿走去。
后殿門口,崔離挺直而立,神色間一絲不茍,沒有因為三天三夜的奔波而放松絲毫。
李長夜抬手免去他的行禮,輕聲問道:“一直沒醒?”
今天早上,她辰時過半才醒,用了早膳和藥后,眉宇間仍舊懨懨的,后來他就去前殿繼續召見大臣了。
“約巳時一刻睡下,還沒醒。”崔離答道。
李長夜點點頭,輕輕推門而入。
轉屏風,到榻邊。
她果然沒醒,臉頰睡得有些泛紅,同她從前的驚醒相比,他甚至懷疑這是她第一次睡那么沉,好像前一日累壞了似的……
想起前一日累到她的事,李長夜忍不住勾了勾唇,心中軟成一灘。
只是這樣嬌弱實在不過癮,他現在便如久素開葷的人,只覺得來多少肉都填不夠胃口,偏連點肉沫都看不見……
也不知什么時候能養好身子……
李長夜想著,便覺有些難受,下意識挪了挪目光,恰好看到枕畔裝著玉璋的錦囊。
她說得也對,既然她用不上,還是拿去補金鐘陣為好,她這樣虛弱,也需要金鐘陣來護她一二。
李長夜輕手輕腳地越過她,拿起錦囊,又輕手輕腳離開了后殿。
“朕去一趟三清殿,很快就回來——”他拍了拍崔離的肩膀,“你也辛苦了,等朕回來,就下去歇一歇吧!”
崔離低頭應是。
一刻鐘后。
道一從錦囊中取出玉璋,神色有些古怪。
“鐘娘子說,她不需要玉璋了?”他問道。
李長夜目光微凜:“有什么不對嗎?”
“貧道從前看不出鐘娘子巫力深淺,但這次受傷后,卻看出了她巫力衰竭——”道一微微一頓,“師父曾經說過,這法器有助于巫力消耗后的恢復。”
“那她為什么說不需要?”李長夜心頭隱隱揪緊。
道一看了他一眼,遲疑道:“恕貧道冒犯,陛下……是不是寵幸過鐘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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