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匕首,其實也不是,形狀很是奇特,是一個十字刃的形狀,四面有刃皆鋒利,長不過二寸,尾上懸著一尾短胖的殷紅流蘇,流蘇頭以金絲扎就,頭里鼓囊囊的,似是還有一個圓珠被裹在其中。
這利器被徐仙清洗過,其上大大小小的洞便干凈顯露出來。
苗老藥示意徐仙轉一轉手腕,要看利器尖端。待到徐仙手腕一翻,三人皆見利器尖端間有一個大洞,對著光照,竟是直通尾端。
這竟是一把中空的利器!
茲要一擊中,血自孔洞中涌出,若是扎入大脈之中,神仙佛陀難救。
花三心頭得解了疑惑,與苗老藥皆是驚嘆這設計。
真是要致人于死地的毒狠器物!
苗老藥惋惜道:“只是可惜,做工粗糙了些,若是由齡九來造,必能更巧妙絕倫一些。”
花三默一默,想到那個黑臉大眼的湘地少年,看苗老藥兀自驚嘆那利器的別出心裁,并不知自己無意提及了故人,也不敢多言怕點醒老人惹傷心事,只道:“卻不知是哪門哪派的東西……”
苗老藥低聲問她:“此前在江湖上可曾見過?”
花三蹙眉想了一陣,凝望那尾流蘇,囁嚅道:“流蘇面熟,別的……”
苗老藥輕聲平平道:“金絲藏珠扎流蘇,蘇地之上只有湘地有。”
花三心里一驚,追問道:“湘地哪家?”
苗老藥單手按了她一肩,以眼色示意她噤聲。
花三只覺眼風之中有個房內人身形似是被驚一般地動了一動,直覺必是苗老藥所說的湘民,但抬頭去看各個眾人,仍只是各自注意著院中打斗,看似并無一絲異樣,也分辨不出方才動的那人是哪個。
看苗老藥低頭就著徐仙的手凝看了那利器一陣,最后張口跟花三討這件利器,花三思索片刻,吩咐徐仙從斗柜之中翻出一方素帕,將利器包好了交給苗老藥。
苗老藥一邊將利器收入懷中暗袋,一邊嘟囔道:“都打了半刻鐘了,是打得贏還是打不得贏?等一下要是又有個血流成河的,你這院子里加上房里的,要辛苦仙妹子收拾咯。”
徐仙一時便苦了臉,小聲埋怨道:“兩個人也打不過一個人么?不是說在江湖榜上也有排名的么?可見平日里不過是吹牛誆騙人的罷了。”末了大概是想到冬苗尸體及身下那灘血水,加之院子里頭即將有的一灘或幾灘血水最后也是要由自己收拾的,圓胖的臉皺成一團,十分苦痛地低嚎了一聲。
花三凝神聽著院里頭的動靜,心想有外人闖入,花主親自迎戰去了,這莊子里頭除了花田竟沒有別的人上前幫手,莫說能相幫,連多一個來這院子查看的人都沒有,難道不怕花黍離事后責罰么?平日里老鴉和鴉群也樂意看這種打斗的,今日竟然無一絲聲響動靜,自她醒來,也未感覺到老鴉在附近。老鴉向來不遠離她,今日這般,倒是有些蹊蹺。
正想著,聽著外頭那外人哈哈大笑,經與花黍離花田交手,這人的氣息竟無半分紊亂,爽朗笑著并道:“我今日任務已畢!花黍離,你作惡多端,當年屠盡了我湘地,十萬冤魂怨氣難息,往后若再相見,就絕不是今日過過手這樣簡單了!閆達,走罷!”
話音落了,有重物重重墜地的聲音,同時花三聞到一股硫磺石燃燒的刺鼻味道,皆是自院中傳來,惹得在她房中窗邊門邊觀望的莊仆莊奴們驚嘆尖叫皆有。
花三與苗老藥及徐仙不見院中場景,不知是發生了何事,徐仙慌忙奔到窗邊要看,但她前腳才離開,她方才在花三床邊立著的地方便霎時騰起了一陣黃白色厚重濃煙,嗆眼刺鼻,不過一眨眼便將花三連同整張床裹在其中,叫花三驚奇半坐起身,瞇縫了眼閉緊了口鼻,因看不穿這煙霧,唯恐煙霧之中有詐,一手便到處摸索要尋個防身的東西,胡亂卻摸不到趁手的東西。
驚慌之下,濃煙之中果然真伸出了一只蒼老的手,干瘦且滿布凸起的青筋,用力一把拽住了她的肩,尖長指甲嵌進她血肉之中,緊緊箍住了她,有人緊貼了她耳旁,尖嘯道:“二姑娘,你可還記得斷風來處?二姑娘,你可還記得你當年立下的血誓?!”
那聲音是一個蒼老的女聲,尖似利刃,扎進花三耳內,叫花三只覺得腦仁巨疼,耳下有熱流涌出,伸手一摸,竟是鮮血。
花三一肩被掣肘,越是掙扎肩上的五指越更扎進她的血肉,半邊身子動彈不得,只能用另一手無章法地要揮開貼近耳旁的人,這一揮卻發現耳旁并空無一物,但那聲音卻確確實實響是在她耳旁直達她腦子的!
耳朵!腦子!
花三便突然想起了李容治與她說過,湘地有人修煉音蠱,叫蠱蟲從人耳鉆入腦中,蠱蟲帶的人音會一直響徹在中蠱之人的腦中,永不停似陰魂不散,直至中蠱之人受不了折磨自盡而亡。
花三想到這個,心下滿是恐懼,耳旁尖嘯聲未停,問的卻是另一個,“二姑娘,你可還記得九霄閆府?你可還記得你在府中應承了閆老爺何事?!”到最后,那聲接近凄厲了,吃吃慘笑道:“二姑娘,到最后你還是誆騙了大家!到最后你還是誆騙了大家!”
花三聽著那聲熟悉,但腦子巨疼之下也無法思想清楚,見掙脫不開,那聲音又重復問著可還記得斷風來處和九霄閆府的混賬話,用力咬緊了牙,松動的一手使勁去掰肩上枯瘦如骨的爪,胸腹腦子皆是疼痛,疼得教她差些想咬舌自絕。
“二姑娘!”
不知是那耳內的尖嘯還是誰的尖嘯,音落之后,花三只覺肩上利爪松動了些,有刀風從她前頭上方襲來。
花三驀地大睜了眼,只見一柄紅似火的巨刀從天而落一般,將濃煙之中伸出的手狠狠斬斷。
花三不及松口氣,看那刀的落勢竟像止不住,洶洶往下要落在坐在床上的她身上,花三一時窒息,使不出力氣,眼看那刀要落在她腿根要將她斬成兩段,濃煙之中又伸出一劍,極快刺來穿至刀下阻擋落勢,同時又有另一只手也自濃煙中穿出,攥住了她另一肩,將她用力往旁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