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膳房準備了酸甜糯米小湯圓,貪嘴多吃了些,竟有點積食。
脹氣不消難受的緊,于是我領著喚雪到附近游苑子,借機排遣排遣這口悶而不出的固氣。
出苑子前下過雨,加之氣溫適宜,這皇宮大內中竟開出了個花團錦簇,姹紫嫣紅;我圖個眼福,哪里花開的好走哪里,正盡興間,忽被喚雪提醒住。
“主子,還是換個地方游園賞花吧。”
正握住朵嬌艷薔薇嗅著的我,抬頭看了看提點我的喚雪,她滿臉的擔憂朝我遞來眼色,我納悶間,順勢朝身后望了望。
一棵百年桂花樹被雕梁畫棟包圍著,形成這北燕中一道獨特地標;金碧輝煌感襲來,我下意識懂得,原來不知不覺間我游賞到了榮妃的金華殿附近。
花的確開得美,可得知了它的主人,我這心情瞬間敗了不少。
染上少沾是非的情緒,我立馬應答到:“好,換別處去逛逛。”
彈了彈手指上沾上的花露,我與喚雪欲離開這是非地;可前后不到十步,身后忽然一聲急喚。
“喲,可巧了妹妹。”
不掩其實地說,這軟糯糯的一聲,喚得我頸背發涼,而我察覺聲音背后人的身份,卻不得不撐起和顏悅色小心應付。
“淳元見過榮妃姐姐。”
福身施禮間,榮妃已領著大排場上前,笑逐顏開地搭過手將我扶住。
榮妃道:“妹妹是逛苑子賞花?好興致啊。怎么路過姐姐宮院外都不進來坐坐?這見外的。”
她字字甜潤,可傳進我耳里卻是渾身的不自在,我略僵笑在臉:“姐姐說笑了,不過早膳有些積食,遂出來溜達一圈,不想誤打誤撞闖了姐姐的金華殿,沒想叨擾您的清凈。”
“還說不見外。過門是客,豈有怠慢之理。”
我腦子里還在想著如何脫身,忽然宋小鈺大獻殷勤地拉住我的手,熱絡到:“來得好不如來的巧,太皇太后遣人來邀,讓本宮前去延壽宮禮佛賞花;妹妹既然有這個雅興,不如與我同去,多個閑話家常的人也熱鬧。”
太皇太后邀?
瞬時明白些什么,我干笑推辭到:“姐姐,太皇太后邀得人是您,我去湊熱鬧這恐怕不妥吧。”
“怎么會不妥?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最喜熱鬧。”宋小鈺笑得如朵牡丹花般富麗高貴,直拉著我的手規勸到:“妹妹難不成還在為前陣子的小事兒同我置氣,所以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比之她所謂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此刻是根本不想與她宋小鈺有任何沾染,只是礙于身份,我一時間不好駁她面子,只能牽強地應和。
“姐姐多想了。禮佛講究心誠身潔,我這未齋戒沐浴去延壽宮——”
榮妃亦有說詞:“心誠便可。妹妹何必這般扭扭捏捏,這倒不像你平日的痛快灑脫性子。”
嫩蔥般的手指在我手背摩挲了幾下,宋小鈺又滿口憐惜地說到:“喲,妹妹這手怎么這般干。”
我敷衍上:“人粗糙慣了,沒多在意,還謝姐姐關心。”
滿腹狐疑的我正欲抽回手,不想宋小鈺又使力拽緊了些。
“女人得學會保養,別仗著年輕糟蹋自己的大好資本,你不心疼你自己,本宮都替皇上心疼妹妹。”說著,宋小鈺喚到身后靜候多時的宮人:“瑞兒,把我那盒波斯百花凝脂膏呈上來。”
那叫瑞兒的丫頭,低頭呈上一精致的紫金雕花盒,旋開盒蓋后,一股奇香順勢在空氣中蔓延開。
宋小鈺尾指蘸了些脂膏,輕輕揉揉地涂抹在我手背上,笑說到:“這脂膏聚百花精華凝練而成,香味怡人且潤而不黏,對女人皮膚干燥有奇效;若妹妹用著合意,本宮讓人給你芳華苑多送幾盒去。”
此時我也卯不準宋小鈺在玩什么花樣,只是依對她性格的了解,她絕不是輕易妥協之人;而這出姐妹情深已經演到這個地步,我更沒有理由推脫宋小鈺的“好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到了延壽宮請了安,太皇太后一面同我們共賞這院中錦繡麗景,一面同將經論佛;本對佛學有涉獵的我,聽著太皇太后入微的見解,漸漸淡了對宋小鈺的戒備。
“曾祖母!”
一個佛諭正回味未盡間,忽然亭子里響起聲奶聲奶氣的孩子聲。
坐在席間的我扭過頭,頓時看見一“粉團子”撲進太皇太后懷里,逗得她老人家開懷大笑。
“唉喲,哪里飛來的小喜鵲,差點沒把我這把老骨頭撲散。”話說得力氣不濟,不夠太皇太后一把這團子抱坐在雙膝間,左親親右扭扭的:“唔,比前兒個重了。”
那女娃疑問到:“曾祖母,你和她們在做什么捏?”
這淘氣的孩子一扭頭,我倒是被她乖巧的模樣撞了下心,眼大大的,肉嘟嘟的,粉瓷粉瓷的,靈性十足的一個小女孩。
我朝她眨眨眼,可這小女孩卻朝我扮個鬼臉,別提多逗趣。
“做什么啊?”太皇太后一改平日里的威儀氣度,一副老頑童逗趣到懷中的小女孩:“曾祖母罰她們在這亭子里背經文。小搗蛋,要不要一起背?”
“不要!”
干脆應答間,人骨碌地落了地,挺小大人的說到:“瑞兒又沒做錯事,曾祖母不能罰瑞兒,罰她。”
瑞兒?
我略加思索了下,頓時知曉了這小丫頭的來歷。
慕容瑞,封號“盛安”,不僅是慕容曜膝下千金,也是目前北燕皇室中唯一的子嗣。
而盛安長公主的親母惠貴人,曾是昔日東宮中的侍書,從小便被太皇太后安排在慕容曜身邊照顧其起居生活,也算是宮中老資歷一輩的妃嬪。
雖惠貴人出身低微,但畢竟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出來的人,且盛安公主是長女,故她們母子在宮中的恩寵并不比其他出身門閥的妃嬪低。
據說當初宋小鈺進宮時,正是惠貴人懷上盛安公主時,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手庇護著,硬是把宋家急壞了一把;所幸的是,惠貴人產下的是個公主,若是個男孩,這孩子能不能活到這個年齡還是個未知數。
盛安公主剛才的童言無忌也十分有趣,罰她,且是指著榮妃說的;看來平日里,她的母親惠貴人沒少教這位公主認人。
我欣賞著宋小鈺的人前尷尬,樂還沒到嘴皮子邊,這小妮子突然一溜煙竄到我身邊抓住我的袖口,奶聲奶氣地說到。
“你陪我玩!”
“我?”
我和這小妮子是第一次見,著實摸透這孩子的眼緣是怎么定的,居然一眼相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