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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云舒臺。
換了身顏色妥帖的宮襖,披上金雀追云氅御寒,我便領著喚雪出了盈月閣。
從閣樓至長廊,不過是個回型木旋梯的距離;我倆剛到旋梯盡頭處,嘴上還交代著喚雪些瑣碎,可一轉身便瞧見雪裘玉帶,白龍化魚般低調裝束的宋衍,候在旋梯盡頭處。
“表妹。”
見了我,宋衍朝我微施拱手禮,我品在眼中,不覺風流俊逸之氣,反覺有種斯文敗類的味道。
內心的些許調侃,不影響我面上的逢迎:“咦,衍表哥人不在前廳宴客,怎么有工夫跑盈月閣偷閑?”
“前廳的不過是些門面寒暄客,怎及表妹重要?”說著,他上前伸出手,欲扶我:“在衍心中,表妹你才是我最重視的客人;你不遠千里來為我賀生辰,衍心中自無限歡喜。”
“不勞衍表哥。”
瞟了眼那只討好的大手,我帶著梨花清雨般的笑,從那一人寬的縫隙中穿過。
轉身,腰間環佩叮咚,為我接下來的正言潤色幾分:“一家人不說二門話,衍表哥視我為最重,那您把皇上置于何地看待?若傳出去,有心人又得說我們宋家目中無人,藐視皇威。”
宋衍滿臉桀驁:“衍素來行事磊落,可曾在意過別人口中的流言蜚語?傳出去也無妨,反正我根本沒把慕容曜放在眼里,若不是顧及表妹的體面,他能在我安陽之地大顯天子威儀?想都別想。”
歷來知宋衍為人狂傲,不想他竟不知深淺至此,我冷笑而嘲。
“你不怕,我可怕得很。小妹如今不過是后宮中小小一美人,可沒衍表哥這‘小侯爺’金字招牌護身;若真叫旁人聽去,那小妹鐵定又得背上個‘紅顏禍水,挑唆君臣’的大罪。”
“一家人?表妹,說句你不愛聽的,你自始至終都沒向衍坦誠過。”
我裝起蒜來:“衍表哥何以斷定?”
他道:“世人常言‘久負大恩必成仇’,用在表妹身上一點都不為過。但畢竟這也怪不得你,或許是祖父對你期望太重,又或許是表妹太急于一雪前恥,故在這樣的重壓下,不自覺地倒向慕容曜。”
宋衍自負懂我甚多,輕佻而笑間,又說到:“但表妹你得明白,有些東西宋家許得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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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有絕對能力收回。趁迷途未遠,不礙大局前,及早收定自己搖擺的心才是正道。”
“這話小妹聽得甚是糊涂,什么是所謂的‘正道坦途’?衍表哥既然將局勢看得如此通透,不妨教教小妹如何迷途知返。”
“你懂的,只是暫時被些貪戀的表象迷住了雙眼。表妹,慕容曜他再風光,終究是個沒有實權的傀儡皇帝,將來誰能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指點江山,始終都是我們宋家人說了算。”
“是嗎?”
對人話雖諷刺,但我心依舊澄明如鏡:“至少現在的宋家,沒有這樣攪動風云的可繼之才存在。若宋家現在真如衍表哥說得這般如日中天,高枕無憂,京中坐鎮的外祖父早就隱退風口浪尖之后,頤養天年了。”
宋衍微微不悅:“表妹覺得衍挑不起掌家人的位置?”
“瞧衍表哥誤會的。”
我佯裝失言之態,把滿腸子悔掛在面上粉飾,可話里卻暗中諷刺。
“不是我覺得,是外祖父認為。著眼大局上看,要想宋家如此龐大的家業交到衍表哥手中,您得先給外祖父交一份稱心如意的答卷;只是這功課做足與否,是否經得起考驗,怕是只有衍表哥自己心里清楚。”
宋衍一抹陰騭上臉,但礙于自負,還是略有克制:“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讓表妹開開眼,看看衍有沒有這個能耐挑起這個大梁!”
“拭目以待。”
我淡淡而笑,未做多言,便隨著宋衍的腳步前往宴客正廳。
在長廊中迂回了陣,云舒臺的安靜漸漸被前方傳來的喧囂打破,邊走邊瞧的我,心中慢慢做好開戲的準備。
“噯,小美人,別跑啊!!”
忽然,一極輕浮的男子聲在耳邊炸起,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衣衫不整的婢女就跌倒在我跟前。
狼狽不堪的婢女蜷在地上,抬頭先看看我,隨即瞧見立在我不遠處乍疑乍怒的宋衍,瞬間嚇得魂不附體,俯首貼地縮跪在原地。
“小美人,爺逮住你非好好嚴治你一番——小,小侯爺?!”
風流當場撞破,這男子立馬端正好儀態,躬身朝宋衍請安:“下官司徒南宇,問小侯爺安。”
司徒?!
有趣在心油然
而生。
司徒姓可是北燕八大門閥中一席望族,既然這男子沾了這姓,且列席在這等場合,必然和其有所關聯。
一眼勘破的事兒,宋衍當即板起臉:“你平日胡鬧些也就罷了,今日是什么場合,還如此不知收斂?”
“小侯爺教訓的是,南宇知錯了,絕不會有下一回。”
轉而,這司徒南宇對上那畏畏縮縮跪伏在地的婢女,讓我徹徹底底見識到什么叫翻臉無情:“還不是這小賤人使媚在先,害得下官在侯爺面前出了丑,不知廉恥的東西!”
婢女被反咬一口,驚轉懵哭:“小侯爺冤枉,冤枉!明明是司徒大人硬糾纏著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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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麻煩最簡單明了的方法,就是對弱者方下手,哪怕你是占天大的理;而這婢女一聲聲凄楚的喊冤,卻難扭轉宋衍此時有意包庇司徒南宇的心。
“慢著。”
本不該插手的事情,不過瞧著司徒南宇那小人得志的得意樣,我便過不了眼。
我插話上:“衍表哥,我怎么瞧著不像是這婢女的過失,而是司徒大人的不是?問都不問一句是非過錯,就格殺勿論,表哥是不是太武斷了些。”
“小侯爺,明明是這賤婢勾引下官在先——奴奴?!”
司徒南宇跟斗雞般跳上陣,可一見我,卻忽然來了個急轉直下的變臉,膩歪癡情的很。
奴奴?!
我稍嫌惡心地回味了下,他剛才確實是在喚我無疑。
“是奴奴吧?是吧!!這一年你跑哪去了,可叫我相思的苦!!”
說得不僅聲情并茂,而且色膽還不小,司徒南宇驚喜難耐地朝我這方抓來;可他手還沒沾上我半分,宋衍手快如靈蛇探洞,當場把不規矩的司徒南宇折翻在地。
“司徒南宇,我看你是真膽肥了,什么人都敢碰!”
司徒南宇跪地告饒:“小侯爺,小侯爺,手快折斷了!!下官絕不敢造次,但這女子是下官清州府邸走失的侍妾,下官敢以性命作保!”
怒意間,忽有股激靈直沖腦頂,揚開清明無限。
原來司徒南宇這廝口中的“奴奴”,是把我誤認作林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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