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嬌

第八十三章 商議

不過,裴宴還是覺得郁家的這位小姐頭腦很靈活,很機敏,他不過剛開了個頭,她就能舉一反三,想出很多招來。

把這輿圖臨摹好幾份,虧她想得出來……

裴宴摸了摸下巴,突然覺得這個主意還真是不錯。

做生意的確忌諱吃獨食,有這樣心思的人通常都很難成為成功的大商賈。這幅輿圖有多珍貴,他雖然跟郁家父女解釋了一番,但郁家父女未必能有真實的感受。只有那些做海上生意的世家大族才知道。

裴宴想了想,對于請什么人來拍這個輿圖,他在心里列出了一份名單,對郁文和郁棠道:“那你們有什么打算?輿圖你們家要保留一份嗎?”

還是全都甩出去。

通過這件事,他也看清楚了。郁家的人雖然心性通透,但膽子也比較小,不是喜歡冒險的人家。

郁文和郁棠再次異口同聲。不過,郁文說的是“當然不留”,郁棠說的卻是“當然要留”。

父女倆第一次出現了分歧,不禁互相看了一眼。

裴宴也頗為意外。

郁文的反應是在他意料之中的,郁棠的反應卻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由問郁棠:“你的意思是?”

郁棠當然知道把這個鍋甩出去是最好的,可她這些日子真是受夠了。不是,應該說前世就已經受夠了。

李家不過是出了幾個讀書人,就可以左右他們郁家人的命運。

滅門的府尹,她是真實地感受過了。

這次的事對郁家來說,是一次危機,也是一次機遇。

有了這份輿圖,他們家就有機會和當朝的世家大族接觸。

若是操作得當,甚至可以從他們手中分一杯羹。

可她也知道,郁家太不夠看了。

她想不被這些世家大族們吃掉,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同盟者。

郁棠剛才雖然阻止了父親把鍋甩給裴宴,可她心里卻是非常贊同父親的話的。

這件事,他們家必須和裴家綁在一起,才有可能全身而退,才可能以此為契機,拿到哪怕一點點的話語權,不再是誰都能欺負他們郁家了。

因而,郁棠此時最重要的是得說服裴宴。

不僅說服他幫助郁家,而且還得說服他發財的時候能帶上郁家。

只有上了裴家這條船,他們家才能借此機會得到發展、壯大。她的侄兒侄女們才能讀書進仕,才有可能世代官宦。

不知道裴家最開始是靠什么起的家?

郁棠想的雖多,可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實際上,裴宴不過看她略微沉思片刻,就對他說道:“今天是李家,明天就有可能是王家,是陳家,我不想我們郁家永遠都像現在這樣,遇到什么事都無力反擊。裴三老爺,我知道您是個明事理的人,我有個主意,想先聽聽您的意見。”

這就是想抓著這次機會讓家里翻身的意思了!

裴宴一直以來都非常欣賞那些不服輸,積極向上的人,郁棠的話不僅沒有讓他覺得反感,反而覺得這個女孩子很有韌勁,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有一絲的可能,她都會抓住不放。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她太年輕了,又受閨閣的限制,沒有太多的見識。

如果他把她培養出來,再由她去牽制李家……裴宴想想都覺得很有意思。

“你說!”他語氣溫和,眼中有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縱容。

郁棠松了一口氣。

她現在已經隱隱能從裴宴的一些小動作和語氣中感受到他的情緒了。

裴宴此時明顯地是很高興的。

雖然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郁棠忙道:“我知道裴家不稀罕這些。但不管怎么說,我們也是臨安人,從前受裴老太爺諸多庇護,現在又受您的諸多恩惠。這樣說可能有點不好,卻是我的心里話。我想把我們家的這份輿圖和裴家共享,想請裴家帶著我們家賺錢,讓我們家也能有錢供子弟讀書,謀個好點的出身。”

要說這輿圖裴宴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可他覺得海上生意這個事雖然賺得多,風險也大,最最主要的,是很麻煩,需要打通的關節太多,要做的事太瑣碎,他無意把有限的時間都浪費到這上面去。

他想也沒想地道:“我們家人手不夠,沒辦法做這樁生意。你要是有意,我可以幫你介紹個合伙人。”

這就是委婉地拒絕了。

郁棠感到非常驚訝,直覺裴宴不是這樣的人,可她看他的表情,卻又十分地真誠,顯然是真心不想做這樁生意。

是因為不知道這生意到底有多豐厚的利潤嗎?

她不禁道:“三老爺,我們家只相信您。您要不先打聽打聽海上生意的事之后再做決定?”

裴宴笑了起來,道:“我有個師兄就是廣州人,他們家就是做這個生意的。否則我怎么能一眼就看出這是張從廣州那邊出海的輿圖呢?“

郁棠面色一紅,還想說服裴宴,卻聽裴宴道:“你們家也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裴家也有裴家的祖訓,郁小姐你就不要多說了。你要是同意由我出面給你介紹一個合伙人,拍賣的時候我就把人叫過來,在拍賣之前你們先見上一面。”

裴家從前就吃了太出風頭的虧。

他們家的祖訓是悶聲發大財。

這種渾水,他才不去趟呢!

郁棠不死心,郁文卻覺得裴宴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不能再麻煩裴家了,就朝著郁棠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然后對裴宴道:“那拍賣得到的銀了您七我們家三。”

裴宴哈哈地笑了起來,道:“你知不知道到時候有可能拍出多少銀子?”

這還是郁棠第一次看見裴宴大笑。

與翹起嘴角時的笑不同,他大笑的時候神色輕松愜意,不僅沒有顯得輕浮,反而讓人覺得老成持重,可靠踏實,與翹起嘴角笑時的明亮刺眼完全不同。

怎么有人會這樣?

郁棠眨了眨眼睛。

難道這又是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郁文那邊卻誠摯地道:“裴三老爺,我雖不通庶務,可我也知道,如果沒有您,那些世家大族是不可能規規矩矩地參加什么拍賣的,輿圖被搶都是小事,我們家的人能留下性命就已經是大造化了,更不要說還能得多少銀子了。這件事,全是托了您的福。您要是不同意,這輿圖我們也不拍賣了,輿圖留下,您是燒了也好,扔了也好,送人也好,都與我們家無關。我們家就當沒有這幅輿圖的。”

裴宴不悅。

郁棠立馬安撫他道:“三老爺,我阿爹他不會說話,您別生氣。我們都知道您是為了庇護我們家才做的這些事,我阿爹這么說,也是為了能報答您一二。別的不說,您讓楊御醫每個月都來給我姆媽請平安脈,我們家就恨不得給您立個長生牌位才好。”

長生和牌位?什么亂七八糟的?

裴宴打斷了她的話,道:“這些事于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們不用這樣。”

郁棠看得出他的確是真心,不知道該說他是太傻還是太過沽名釣譽,只好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一切都聽您的安排好了。”

裴宴面色微霽,端茶送客,道:“我這邊有了消息,就讓裴滿通知你們。”

郁棠看著,拉著郁文起身告辭。

郁文不免責怪她:“你剛才怎么能這么跟三老爺說話呢?他說不要我們就真的不給?以后誰還敢幫我們家的忙?”

郁棠解釋道:“您剛才也看到了,三老爺是真的不想要我們家的什么好處。再說了,三老爺原意是想幫我們,若是收了我們的好處,那這件事豈不是變了味道?您要名聲,難道三老爺就不要?我是覺得與其像您這樣鬧得三老爺不高興,還不如想想以后怎么樣能再報答三老爺。”

“可三老爺什么也不缺啊?”郁文無奈地道,“我們之前不就沒有找到機會報答他嗎?”

郁棠笑道:“這樣不是更好?以后我們就有借口逢年過節都來給他送節禮。他總不能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再說了,他不收,難道以后的三太太也不收?三太太不收,以后他的子孫們也都不收嗎?說不定因為這個,我們家能和裴家搭上關系的,壞事變好事呢!”

有求于人,就得臉皮厚一點。

“也只能如此了!”郁文嘆氣。

兩人回到家中,郁遠正在院子里等著他們。

“叔父,阿妹。”他迎上前來扶了郁文進屋,道,“我把鋪子那邊收拾好就過來了。您和阿妹怎么突然就去了裴家?可是出了什么事?”

郁文和郁遠去書房里說話。

郁遠聽了事情的始末,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用刮目相看的眼神望著郁棠,感慨道:“你怎么這么大膽子?要是裴三老爺不答應幫忙呢?要是裴三老爺也覬覦那幅輿圖呢?”

那個人是那么地清高,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可她無意和大堂兄說那么多,而是笑道:“可事實證明,我還是有點運氣的。裴三老爺不僅幫了我們,還為人清正高潔,俠肝義膽,是個能以性命相托的人。”

郁文和郁遠連連點頭。

郁遠甚至感嘆道:“阿妹是個有福氣的人。”

郁文想想,還真是這樣。他贊同道:“你阿妹的運氣的確不錯。”

郁棠苦笑。

她的運氣,都是靠她用前世的性命換回來的,靠她今生的不認命得來的。

可能重生一次,她的運氣的確是變好了。

那她就更不應該浪費這樣的好運氣,不僅要改變自己的命運,也要改變家人的命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