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圍著那架外形已有些許改變的織機轉了幾圈,一臉的喜不自勝:“居然這么快就做好了?!我真真是想不到!我本來以為,那位木匠大叔會先把馬車給改裝好的,畢竟他的老本行就是造車,織機這種東西,對他來說應該不是太熟悉。”
完成了二姐交待的重要任務的謝徽之,也挺得意的:“二姐姐不知道,其實那位姓許的大叔并不是那群人里唯一的木匠,只是他這人閑不下來,又沒病沒痛的,總愛找活計做而已。另外還有一位做過匠人領班的周大匠,在浙江軍中比許大叔的職位還高些呢,他雖然也是造車的,但他妻子是織戶家的女兒,家里常年用著織機,對這東西很是熟悉。
“許大叔搗鼓了兩天才勉強有了些頭緒,他一看二姐姐的圖紙,就想到要如何把那飛梭與織機聯結在一起了。那織機幾乎就是他一手做好的,馬車則交給了許大叔。另外還有一位馬木匠,腿上受了傷,聽說是挨了幾十板子,行動不太方便,不過幫著出出主意,做些輕省活計還行。就因為馬車只有這一個半人在忙活,所以至今還沒有真正開始動手。他們說按照祖師爺的規矩,要到初六之后才能開工,但保證在元宵節前一定能做完的,叫我們放心。”
謝徽之其實有些不是很放心,但他也沒別的法子了。湖陰縣城內外的木匠,在新年臨近時也是不會接活的。除了信任那幾個木匠,他還能怎么辦呢?
謝倒覺得不要緊:“他們也不容易,大冷的天,若不是被困在宅子里,沒法出門,又怎會靠做木工活來打發時間?回頭我多付他們些工錢,再多送幾回酒肉吧。難為他們把我想要的織機做成了,又愿意在過年時趕工,幫我們改造馬車。”
說起來她倒是有一點沒想到的:“之前沒聽三弟你說過,除了那位許大叔外,還有別的木匠在。”
謝徽之道:“你之前跟在太太身邊忙里忙外的,又要為大哥出行之事,準備行囊,準備得那叫一個周全!這點小事,我也沒必要去打攪你,橫豎多兩個人幫忙,咱們家的馬車也能改造得更快更好了。”
謝笑著點頭,又有些躍躍欲試地在織機前坐下,仔細觀察那個剛剛安裝上去的“木槽”。飛梭就在橫在槽中,但她看不到彈簧,只見到兩根質地不明的繩索狀物體,伸手摸了一下,發現挺有彈性的。她奇怪地問:“這個是什么東西?”她沒有在設計圖上提到這玩意兒吧?
謝徽之“哦”了一聲:“二姐姐你說的那個彈什么,周大匠倒也不是想不明白,還說這是極高明的主意呢!只可惜他試驗了幾種絲,都不能用。銅絲、銀絲都是托我去縣城首飾鋪子里買來的現貨,太軟了;鐵絲則是叫謝灣村的鐵匠打的。那鐵匠的手藝稀松平常,打出來的鐵絲不是太粗就是太細太脆了,反正沒法做到二姐姐想要的那種效果。周大匠說,以后有機會,可以找更好的鐵匠問一問,但眼下實在沒處找合適的材料去了。
“他知道那彈什么,裝在織機上是要做什么用的,所以就拿牛筋來替代了。這是我從縣城里買來的上好牛筋,價錢可不便宜!周大匠說,牛筋可能達不到二姐姐想要的那種速度,但也比不用要快許多了,二姐姐且先將就著用吧,每個月可能都要換一根新的牛筋,用得多的話,怕是十天半月就要換一根。等到他想出更好的替代物,再給二姐姐換掉。”
接著謝徽之又提起了周大匠的請求,謝并不在意,沒有彈簧,只能拿牛筋替代的話,仿造就變得太容易了。既然沒辦法保密,她還奢望什么獨家機密呀?有技術能鉆研還很有創造力的高明工匠,比這臺織機要重要多了!
可惜人已經落入蕭瑞手中,如今后者與謝家是好朋友,又正在追求自己什么的……謝不太好意思挖人家的墻腳,只能在暗地里盤算著,將來可以問蕭瑞借人用一用。
她又觀察了織機幾眼,命梨兒取了絲線軸來套上,小心翼翼地開始嘗試操作那飛梭,果然看到它在木槽內兩端移動,速度比用手拋要快不少,只是還達不到她原本預期的機織速度罷了。但這已經是十分驚喜了!
梨兒與翠蕉都忍不住湊近了圍觀,連聲贊嘆。
謝慢慢加快了手中的動作,飛梭刷刷地兩頭來回穿梭,不一會兒,她便已經織出一公分左右的布條來,心里滿意無比。
這牛筋的質量還是不錯的,就算需要每月固定更換,也依舊很值。當然,如果這個裝置安放在織綢機上,就更加值了。
謝又拿過謝徽之帶回來的圖紙,看了看上頭的飛梭結構。經過周大匠的改動后,這改制完畢的飛梭織布機的圖紙,跟她當初拿出來的,已經有很大不同了,但依然簡單明了。她想,有了這東西,她想要對其他織機進行改造,應該并不難吧?
等到過完年,又進京去把謝映慧與謝映容姐妹接回老家來,她就得趕在陪母親文氏出發北上之前,先雇一個靠譜又嘴緊的木匠,跟他簽個長期協議,請他幫忙制造新織機了。
湖陰周邊地區,富戶要置辦產業,與其買田地,還不如買織機辦織場來錢快。文家的織坊從前就極有名,如今文氏手里還有一份極長的熟練織工名單呢。謝家三房最早也是靠著織坊發家的。如今他們家完全可以再辦一個織場,用這種飛梭織機織出上好的綢緞販賣,焉知不能再重新經營出一份豐厚的家業來?
謝躊躇滿志地安放好了織機,允許梨兒與翠蕉偶爾操作一下,練練手,自己則十分鄭重地謝了三弟謝徽之,問他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只要是力所能及,她很愿意幫他實現心愿的。
謝徽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沒什么想要的,能幫上二姐姐的忙就好。我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這種新織機弄出來了,對我們謝家是有好處的。”他頓了一頓,偷偷瞟了謝一眼,“不過……要是二姐姐真想獎賞弟弟,不如幫弟弟去二老太太那里求個情,明春能不能……別讓弟弟下場了?弟弟其實并不是那塊料,先前都是一時昏了頭,胡說八道的……”
謝啞然,無奈地說:“就算真的下場考個縣試,又能怎樣呢?考不中,也沒人會怪你呀?”
謝徽之小聲說:“我和二哥一起去考,二哥高中,我卻落榜,那太丟臉了,還不如不去……”他抱住謝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哀求,“好姐姐,你就幫弟弟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