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走出謝映慧的院子時,綠綺跟了上來。
她在謝面前陪著小心,討好地笑道:“我們大小姐這兩個月一直難過得很,近幾日更是因為平南伯夫人時常打發人上門的關系,茶飯不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來。二小姐來了這一小會兒,大小姐的心情就好多了,也愿意吩咐我們做事了,這都是二小姐的功勞。奴婢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二小姐。”
謝一邊往前走,一邊瞥了她一眼:“用不著你來感激我。大姐是我的親姐姐,如今也相處得不錯,我安慰她幾句是應該的,哪里用得著誰來謝?”就算真有人要向她道謝,也該是謝顯之,幾時輪得到綠綺這個外人?
綠綺訕訕地笑了笑,揪著帕子說:“奴婢們一直為大小姐擔心,如今瞧見她精神起來了,心里歡喜得不行,都不會說話了。二小姐別見怪。”
謝笑笑:“如今你都管我叫二小姐了?怎么說起三妹妹,仍舊是三姑娘呢?將來回到湖陰,見了四妹妹,你又要管她叫什么?”
綠綺干笑道:“二小姐別見怪,奴婢是跟著瑪瑙姐姐她們稱呼家里的姑娘的,一時間忘了改口,以后一定會記得稱呼小姐們,不會再叫錯了。”
謝道:“我也不要求你非得叫我們姑娘或是小姐,但我們是一家子親姐妹,同父所出,沒得還要分出個三五九等來,要么全叫小姐,要么全叫姑娘,別亂叫一通。雖然我們回了湖陰后,就與京中那些高門大戶、皇親國戚少了往來,但也有族人親友要結交,還有許多書香門第、官宦人家要打交道的,別在外人面前說錯了話,倒顯得我們姐妹之間不和睦一般,那就太丟謝家的臉了。”
綠綺低下頭去:“是,都是奴婢疏忽了,二小姐教訓得是。”說著又不好意思地笑笑,“瑪瑙姐姐她們走得突然,奴婢乍然被升為了一等,什么都不懂,還有許多事要學呢。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二小姐別見怪。”
“只要你把大姐姐侍候好了,別做吃里扒外的事兒,別觸犯了家里的規矩,旁的小事,我才懶得跟你計較。”謝大步邁過二門的門檻,頭也不回地往金萱堂的方向去了。翠蕉隨手快走幾步,越過綠綺跟了上去。
綠綺直起腰來,看向謝主仆的背影,深呼吸一口氣,翹起嘴角,轉身往來路走去。
翠蕉小聲問謝:“姑娘,那個綠綺方才是什么意思呀?”
謝笑笑:“剛剛上位成了大姐身邊的一等大丫頭,聽說我要幫大姐調理身體、收拾行李,就過來試探一下罷了。我難道還會跟她爭奪大姐身邊的大丫頭權柄不成?隨她去吧。只要她別做不該做的事,我才不在意是誰做這個大丫頭呢。她沒有象瑪瑙她們一樣跑了,就已經算是忠心了。大姐身邊有個忠心的丫頭也不錯,些許小心思,無傷大雅。”
翠蕉恍然大悟,吐嘈道:“做了大丫頭又如何?咱們家的丫頭又不多,大丫頭管不了幾個人,要忙的事卻多得很。象梨兒姐姐,因為要負責替姑娘看屋子,守私房錢,結果連門都出不了。哪里比得上我,只是個二等,卻能跟著姑娘到處跑,比梨兒姐姐可自在多了!”
謝笑笑:“綠綺是見慣了從前曹氏主事時的排場的,大姐身邊的人跑了十來個,如今也還剩下不少,也難怪她會看重這個大丫頭的身份地位。但這種事與我們有何相干?她與你的身份地位原也沒什么兩樣,你就照往日那樣跟她打交道就是了。”
翠蕉笑著答應下來,決定不告訴綠綺,自己只是個二等。反正如今出門在外,梨兒沒跟來,她干的活跟一等大丫頭也沒兩樣了。
謝走進金萱堂,先見了蔣婆子:“蔣媽媽好?傷勢可都好了?這大半年真是辛苦你守著院子了。老太太總是念叨著你,想著你回湖陰去侍候呢。如今她身邊雖然有珍珠與何媽媽在,但蔣媽媽你與她的情份又是不一樣的。”
蔣婆子聽得感動又高興,表示:“老太太這般看重老奴,真真叫老奴感激涕零!老奴也盼著能早日回到老太太身邊侍候呢。只是這院子里有許多老太太的東西,若沒個靠得住的人守著,還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老奴是替老太太辦事,哪里敢說辛苦?”
謝笑著說:“蔣媽媽這回便跟著我與大哥回老家去吧。這院子里的東西,值錢的或是要緊的物件,都要裝箱封好,需要帶回去的,就帶回去,其余留下來的,也都登記造冊鎖起來,一式兩份。媽媽帶一份給老太太,另一份留給蔡叔。他會定期過來清點檢查,確保東西不曾丟失。到時候你們再另行造冊留記錄去。”
這是謝老太太囑咐過的。她老人家終究還是打消了回京的主意。覆舟山一事,雖是她被謝映容騙了,但她也體會到了自己在真正的權貴面前,是多么的弱小無助,再也不敢有奢念了,索性還是回到晚輩們身邊生活更省心些。她只是不想見妯娌們罷了,卻并不排斥族里有眼色的小輩們過來巴結討好。這個冬天,她在謝家角的新宅子里過得快活著呢,連謝家灣老宅都不想回去了。
蔣婆子得知是謝老太太的命令,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不過謝老太太之前壓根兒就沒做過離京的準備,所以要收拾的東西多著呢,十來天也未必夠,少不得要把那些大件的家具、擺設都留在京中,只揀細軟打包。
蔣婆子猶豫了一下,又壓低聲音對謝說:“二姑娘這是要去見三姑娘了吧?近日她病情大有好轉,人精神多了,也鬧騰多了,整日吵著要大小姐和我們把蜜蠟給她送回去——年前她支使蜜蠟偷溜出門,叫蔡老田攔往了,大小姐就勒令不許蜜蠟再進金萱堂,若敢再犯,立刻攆她出府。三姑娘事后已是老實了不少,近日不知為何,又折騰起來。”
謝皺了皺眉頭:“我會跟她談一談的。等二月初六過后,我們就要回湖陰了,她若能少鬧騰些,我們也可以輕松一點。對了……”她頓了一頓,“你們近日可有卞家或是寧國侯府的消息?那位程篤大少爺,開始說親了嗎?”
蔣婆子眨了眨眼,抬袖捂口小聲道:“這個么……元宵節前俏姐兒過來送了些自家做的湯圓與花糕,倒是順嘴提過一句,說是她男人走街串巷賣雜貨時聽來的閑言,道寧國侯與夫人為了孫子的親事,大吵了一架呢。寧國侯想給孫子說一位不知是姓左還是姓右的小姐,夫人要使壞,卻被抓了個現行,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面,這個年都不曾過好,一直稱病躲羞呢……”
謝挑了挑眉:“左小姐?右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