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七百二十六章 晉見

等候是一件很枯躁的事。

不過,有謝未雨綢繆,謝家兄妹幾個在休息室的時光倒也不算太枯躁。

休息室里有桌椅有長榻,有取暖設施有御寒衣物,有吃有喝,有各種書本可以給他們打發時間,也有圍棋雙陸之類的消遣用品供他們玩樂,連用屏風在偏屋里隔出來的凈房都分男女兩間,準備得再齊全不過了。謝家兄妹在此,根本就不用擔心會無聊。謝顯之看了半個時辰的書本,甚至還打起了新文章的稿子,謝謹之直接練起字來,越發平心靜氣了。

謝與謝映慧不緊不慢地下著圍棋,說幾句閑話,還有些遺憾沒能把幾個弟妹(三妹謝映容除外)叫過來做伴。謝最可惜的就是三弟謝徽之死活不肯過來,還一大早就溜出門去了。謝映慧便哂道:“那小子別的稀松尋常,心倒是很細。他固然能跟著哥哥們去晉見貴人,可這就落下小四一個了。他倆同是庶出,不患寡而患不均。就算小四不在意,宛琴也要啰嗦死。謝徽之哪里耐煩聽她的閑話?更不想叫小四尷尬,不去也是人之常情。”

謝能明白謝徽之的想法,但覺得他太多心了:“四弟是自個兒不樂意去,并不是我們不讓他來。琴姨娘當時沒說什么,又哪里有臉怪罪三弟呢?”

謝映慧撇嘴:“曹家出來的人,別人吃虧是應該的,一旦自己吃了虧,何曾跟人講過理?宛琴若真是個善心正派的人,你以為她能得我母親重用這么多年?!”

謝啞然失笑,往棋盤上放了一子,隨即提走了謝映慧七八個子。謝映慧頓時變色,嗔道:“多早晚設下的圈套?我竟然沒發現!”說完就再也顧不得謝徽之如何了,專心致志地思考起應對之法來。

午飯隨便用了些少湯水好克化又不留碎屑,還不會留下異味的點心,勉強填了個八成飽,就對付過去了。兄妹幾個飯后用了些釅茶,以免犯困,謝映慧又讓丫頭點燃了香爐,放了些提神醒腦的香,讓所有人的精神又振奮起來。

過了小半個時辰,眼看著平日里早就養成了良好作息習慣的兄妹們都有些忍不住想要打盹了,桂園那邊總算來人傳了話,命他們四人前去晉見。

顯然,永寧長公主與燕王殿下也是用過午飯,閑聊完后,才有空見他們呢。

謝兄妹幾個連忙重新洗了臉,女孩子簡單敷了層薄薄的脂粉,把衣裳頭飾重新整理一遍,便跟在兄長們后頭,迅速穿過自家的通道,前往桂園了。

永寧長公主與燕王這時候都在水閣里消閑,身邊除了幾個心腹侍從外,再無他人,似乎是姐弟倆正單獨聊些家常話。謝家兄妹到達水閣后,在閣外湖邊的岸上空地里稍候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方才得到允許,得以入閣拜見。

謝早就跟著自家大姐習練過無數次拜見宗室貴人時的禮儀了,前頭又有兄姐們帶領,自然是沒出一點兒差錯,還顯得舉止優雅端莊,很有大家閨秀的風范呢。

燕王對她自然是陌生的,永寧長公主雖見過她,卻已經沒多大的印象了,今日再看,倒是夸了她兩句,還說:“你姐姐在京中時,常常來找玉蓉玩耍。你分明亦在京中,怎么不跟著你姐姐一塊兒過來呢?”

謝能說什么?自然是謙虛一番,委婉地表示不敢貿然登門之類的話。永寧長公主倒也不是真要給女兒找一個新朋友,況且謝家人不日就要前往北平,交了個朋友轉眼就離開,對女兒來說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就沒有多言,只道:“在京城時,多跟你姐姐一塊兒過來吧。你玉蓉姐姐也沒幾個要好的手帕交,平日里無事可做,鎮日喊無聊呢!”

謝自是連聲應是。

接下來,永寧長公主又轉向了兩個男孩子。謝顯之她是熟悉的,另一個謝謹之要面生些,卻也不是沒見過。她問了幾句他們的學業,得知謝謹之亦是秀才,還比謝顯之早兩年考中,面上贊許的笑容就更深了幾分,看得謝映慧都有些不安了。

還好,接下來永寧長公主就沒有多說什么了,輪到燕王開始詢問幾個孩子,主要是問兩個男孩子的課業,這一路從湖陰到京城的見聞,以及到了北平后,有什么計劃、打算,等等。

燕王的態度很是和藹,他的形象也是位斯文俊秀的英挺中年男子,不大象是名將、名帥,卻很象是個讀書人。今日他雖是前來赴宴的,但因為東道主是自家親姐,所以穿著打扮都不大華貴,透著家常氣息,跟街上隨便能看見的讀書人沒多大區別,仿佛就是隨便來找姐姐聊個天的模樣,卻更突顯出平易近人的氣質來。

其實,他才跟謝家兄弟聊了兩句,謝家幾個孩子便都放松下來了,半點不見先前的緊張拘謹。

永寧長公主看著他們這副模樣,暗暗忍住笑意,嗔怪著瞥了兄弟一眼,知道幾個孩子都被他糊弄住了,都將他當成是和氣的老好人呢!若是知道他真面目,估計會大為吃驚吧?

燕王殿下不為所動,仍舊是一臉和煦寬厚的模樣。這又不是對待敵人,或是暗藏心機的朝廷臣工,不過是幾個孩子罷了,還是他屬下心腹重臣謝璞的兒女,當然要和氣些,否則他難道還能擺出威勢,嚇唬幾個孩子么?

趁著燕王如此溫和,心情似乎也不錯的當口,謝顯之就開始琢磨著要把焦聞英囑咐說的話說出來了。可他有些煩惱,不知該從何提起。不等他想出法子,謝謹之已經先一步露了口風:“嗣祖母常教導我們兄弟,要多多歷練世事,不能把自己拘在屋中讀死書就算了,因此上京途中,也時常帶我們兄弟去拜訪故交親友們,學些人情世故,官場規矩。我們這一路見了好幾位大人……”就這么一路把幾位見過的世交叔伯名諱都說出來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焦聞英。

謝顯之暗暗一喜,正想順著二弟的口風,說出焦聞英的話時,燕王已微笑著擺擺手:“行了,我知道你們想說什么。皇上也真是的……前前后后,都派了七八撥說客來了吧?就這么心急?待我明日入宮,自會與皇上分說明白的,你們就不必多言了。”

謝顯之與謝謹之不由得面面相覷。

永寧長公主嗔了兄弟一眼:“你呀,何必為難孩子?他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我怎會不知道他們是奉命行事?我只是不明白皇上為何這般心急。”燕王嘆了口氣,隨即冷哼一聲,“這件事本來可以用一個極圓滿的法子來解決。我本以為皇上心里是有數的,不成想他真的沒想到……這當中也不知道是誰的私心在作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