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一肚子的疑問,現在卻不知道問誰去,只得繼續原本的計劃,跟著永寧長公主的侍女,一路往西華門外走。走到中途她們停馬車的地方,又上了馬車繼續前行。
到了西華門外,不等謝吩咐香桃去打聽永寧長公主的隨從馬夫之所在,對方的侍女就先把自己人給叫過來了。謝便讓香桃帶著他們來自家馬車上取馬駙馬父女托朱瑞與她帶回京來的書信與禮物,很快就把東西交接完畢。接著那侍女笑意盈盈地給謝行禮道了謝,便要重回皇宮之中,向永寧長公主復命了。謝自行帶著香桃坐著自家馬車,正要往燕王府的方向走,誰知馬車沒走出多遠,未出西上門,還在皇城外部的護城河橋上呢,便有人追上來攔住了她們。
來的是個面生的侍衛,隔著馬車向謝稟報說,永安郡王正在午門外,聽說郡王妃進了宮,便托人過來相請,道是皇上召見。
既然是皇上要召見,謝自然沒有不去的道理。她便請這位侍衛帶路,又重新坐著馬車,回到了西華門內,下了馬車,走過武英殿前的宮道,來到右順門前。
過了右順門,便是午門與奉天門之間的寬敞大廣場。方才她在柔儀殿附近過橋時經過的那條河,也流到了這里,河上跨過五座橋,便是內五龍橋了。平日里朝臣們進皇宮參加大朝會,便是從這五座橋上走過的。
今日廣場上沒多少人,謝在邊上游廊下不起眼的地方略等了一小會兒,領路的侍衛便把朱瑞帶過來了。
朱瑞一見妻子,便露出了笑容,拉著她的手握了握:“冷不冷?宮里地方大,道路又寬敞,四通八達的,到了刮風的時節,總讓人覺得比外頭更冷些。”
謝笑笑:“再冷也是有限的,我倒覺得北平的風更凍人一些。”
朱瑞怔了怔,隨即啞然失笑,也不松開妻子的手,徑直拉著她便轉身往內五龍橋最左邊的橋走去:“皇上聽說你今兒進了宮,便想順便看看你。這是你嫁給我之后,頭一回見皇伯父呢。不必緊張,就象是見太后那樣就可以了。皇上對我還算慈愛,對你我的婚事也從來沒什么不滿的,所以絕對不會為難你。哪怕是你禮儀上出了什么小差錯,皇上也不會見怪的。所以娘子別緊張。”
謝差點兒就要對著自家老公翻白眼了,這會子不但香桃跟在她身后,就連那領路的侍衛也離他們不遠好嗎?朱瑞說這種話,叫他聽見了,人家該以為永安郡王妃是個什么樣的人呀?都是皇家兒媳了,連禮儀都還不嫻熟,叫人家怎么想?!
謝小聲向朱瑞抗議:“我的禮儀從來沒出過差錯,頂多就是生疏些罷了,你少看不起人了!”
朱瑞嘻嘻笑道:“是是是,我說錯話了,娘子別見怪。”
謝對他的嘻皮笑臉一向沒轍,只得由得他去。
過了內五龍橋后,他們當然不是直入奉天門,而是走西角門進了奉天殿所在的院子。這是一個極大的院落,中間的空地也跟個廣場沒什么兩樣了。夫妻倆沿著邊上的游廊一進前行,走了挺長時間,才越過整個院子,進了中右門。中右門后是奉天殿的附屬建筑華蓋殿與謹身殿,再出一座右后門,才算是離開了奉天殿的宮殿群。
謹身殿后面隔著寬敞的宮道,則是皇帝辦公起居生活所在的乾清宮。乾清宮與坤寧宮是前后相連的一個宮殿群整體。這個格局與北平紫禁城的不大一樣。若不是謝事先找老公打聽過南京皇宮的大體格局,恐怕還真弄不清楚這些宮殿哪兒是哪兒呢。
謝本來以為,他們會進乾清宮去見皇帝,沒想到他們走著走著,進了乾清門后,沿著游廊走了一段路,朱瑞卻忽然領著她拐進了左手邊的一座小門。小門的上方刻著“月華門”的名字,出去之后,拐了幾道彎,他們竟然就來到了一個全新的宮殿群中。
朱瑞表示:“這里是西宮,乃是皇上日常閑居之處。皇上這段時日都住在這里,偶爾才會乾清宮去接見大臣。”與乾清宮相比,西宮的居住環境要舒服閑適許多,連御寒取暖的設施都更充足,離御廚房也近,所以皇帝在天氣轉冷之后,就一直住在這邊了。
順便說句,西宮離西六宮也更近些。如今新晉的嬪妃以及曾經最受寵的喬美人都住在西六宮里,反倒是蕭貴妃與已經去世的林昭儀,從前是東六宮的住戶。如今前者禁足,后者出了殯,皇帝住在西宮,不再踏足東六宮,倒是可以耳根清凈不少呢!
這時候,領路的侍衛已經不再跟著朱瑞與謝夫妻了。他停留在了乾清宮門之外。就連香桃也由宮人引領去了乾清宮底下的宮人休憩之所,不能隨意進入皇帝起居之地。謝有丈夫跟在身邊,倒也不覺得害怕,只是饒有興致地悄悄打量著眼前的景致,對于這座從前幾乎全無了解的皇家宮城,有了更多的認識。
這里跟北平的紫禁城是不一樣的。
謝默默在心中對比著兩座宮殿的差異,等到回過神來時,周圍的環境已經變了。他們已身處一座宮殿的室內,此中溫暖如春,只怕比太后所住的慈寧宮,還要更暖和幾分。
謝立時又想出汗了,有些詫異地看了朱瑞一眼。難不成皇家人都是這么怕冷的嗎?無論是皇帝住的地方,還是太后住的地方,都同樣早早燒得這么熱?
朱瑞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跟殿中侍立的內官說話了。那名內官面上帶著職業的微笑,向謝點頭行了個禮,便轉身進入內殿通報。
這時候,朱瑞飛快地跟謝耳語了幾句:“一會兒盡量保持鎮定,無論看到什么讓人吃驚的事,你都不要在臉上露出來,別讓皇上看出了端倪。心中有什么想問的,回了家咱們再說話。”
謝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但她沒時間多想了,那位內官很快就走了出來,客氣地請朱瑞與謝進去。她只得收拾心情,定了定神,跟在朱瑞身后,邁進了皇帝的居住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