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枚沒有死,她病了,耳鳴,還有幻覺。
最開始總是聽到耳朵里有聲音在嗡嗡作響,但什么都聽不清。
之后那聲音就慢慢清晰了。
是在爭執,一男一女。
眼前頓時出現一副畫面,在一扇門前,過道上,扎著馬尾面容清秀的女孩子一臉怒氣的朝對面的男人,她眉頭緊皺,大聲的說著什么,男人表情陰郁,一雙眼睛泛著冷光直勾勾的盯著女孩子,恩,還有她身后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存在感很低的另一個女生。
那女生,長發披肩,咬著嘴唇,臉上帶著羞憤跟委屈,還有一絲不容察覺的嫉妒。
是她。
張枚睜大眼睛,耳邊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還雜亂。
“馮正軒你不是男人……”
“再纏著枚枚,信不信我報警……”
“離開,別再來了。”
“余佳樂,我要你死。”
然后,就是刀子穿透布料刺進血肉的聲音。所有的嘈雜戛然而止,整個世界安靜了。
動態的畫面被定格,馮正軒臉上的陰恨,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細小的弧度,余佳樂眼里的不可置信還有瞬間的茫然,反應過來后的恐懼疼痛。以及,那刀子拔出時帶出的飛濺的鮮血。
都在她的眼里被無限的放大,成了電影里的慢動作。
她就像是一個局外人,站在后面,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發生,無動于衷。
有血滴濺到臉上,她眼珠動了動,抬起手摸了一下拿到眼前,恩,紅的,還很溫熱。
男人的身體猶如被上了發條一般,手里的動作不斷的重復,那刀子飛快而又堅決的捅進余佳樂的身體里,他英俊不再,變得滿目猙獰,充血的眼睛里快意瘋狂,如同惡鬼臨世。
“死!死!死!”
余佳樂蒼白著一張臉,眼里再無生氣,她望著天花板,失去血色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
而她身后,白色的木板門上,凌亂鮮紅的手印還在不斷的往下流著鮮血。
她沒有看張枚,可張枚就是覺得那雙眼睛在看著她。
耳旁還傳來一個幽幽的飽含怨氣的聲音。
“為什么不開門~為什么不救我~為什么……”
張枚一怔,猛地睜大眼睛,搖著頭,連連后退,“不,不是我,不是我。”
但那聲音就像是長在她耳朵里了一樣,如影隨形,揮之不去。
“……不救我……為什么……要關門……”
一低頭,就看到血泊里余佳樂灰白的眼,死不瞑目。
她瞳孔猛縮,心跳都停了半拍,捂著耳朵,緊緊的閉上眼睛,不斷的搖頭,“別說了,別說了,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枚終于松開手,小心翼翼的抬起頭。
沒有血,也沒有余佳樂,也不是在過道上。
這是她家。很安靜。
剛剛那一切,都是錯覺?
張枚驚恐未散的眼睛里閃過茫然。可為什么,為什么她會看到?還有那聲音,是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耳邊。
就像是魔咒一般,從那一天起,張枚就病了。
她耳鳴,不斷的聽到聲音,產生幻覺。畫面最后,都是余佳樂渾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有時沉默,有時泣血質問。但眼里,無一不是深深的怨毒。
顯然是恨透了她。
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張枚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遭受著巨大的恐懼,備受煎熬。
但良心,還是黑的。
“別找我,別找我……”
“不是我殺的你,是馮正軒,你去找他,找他。”
“……別過來……我沒錯,是你自己要多管閑事的,活該短命……”
思如最終也沒有等到張枚的一聲道歉,一句錯了。
但沒關系,那些魔音,那些幻覺,會伴隨著張枚一生。
好閨蜜一輩子呀。既然不能同生同死,那就以另一種對彼此都公平的方式成全吧。
她垂下眼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余佳樂,這樣的結局,你滿意嗎?
而且,值得嗎?
思如走了,留下一個半瘋掉的張枚。
李志出差學習回來,一打開門,就聞到一股惡臭。
他皺著眉頭,捂著鼻子,連喊幾聲都沒人應,最后在陽臺的角落里找到了蜷成一團驚慌不已的張枚。
呵,她看起來,簡直慘不忍睹。
面色蠟黃,頭發如同雞窩般雜亂的堆在一起,尤其是她的嘴,也不知道多少天沒上藥了,都爛掉了,參差不齊的傷口上是腐爛發白的肉,隱隱還看到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也許是癢,張枚舌頭一掃,就全卷進了嘴里。
“嘔……”
李志再也忍受不住了,飛快的沖向衛生間。
只要一想到那張嘴是他曾無比眷戀親吻過的,他就惡心。
幾乎要把胃給吐出來了,李志才扶著墻從廁所出來。
此時的他,眼里再無深情,只有厭惡。
張枚的身上全是失禁的大小便,暗黃發黑,地板上也都是。
他很想什么都不管的直接離開,但不能。嘴唇抿得緊緊的,一臉怒氣的鉗著張枚的胳膊就把她往廁所里拖,動作粗魯,沒有一點憐惜。
張枚就任由他拖著,整個人癡癡傻傻的,嘴里還在不停的念叨著什么。
李志直接打開水龍頭,拿起淋浴花灑就往張枚身上沖,也不管那水是冷是熱。
張枚被冷水一刺激,頓時一個激靈,打了個冷顫,眼睛也慢慢變得有神了。
抬起頭,看見李志愣了下,就朝他大吼道,“李志你干什么?”
李志抿唇,馬上冷笑道,“我干什么?呵,張枚,你自己看看你成了個什么樣子。”
張枚一愣,臉上閃過幾分錯愕,“你……你兇我。”
嬌滴滴的聲音,如果是以前,李志早就心軟了。但現在嘛,就呵呵了。
冷冷一笑,把手里的花灑扔到她身上,“你自己洗吧。”說完就出去了。
真的是看一眼就煩。
然而張枚并沒有完全清醒,時好時壞,總是捂著耳朵大叫,還對著空氣說話嘶吼下跪道歉,但有時也像個正常人。
最煎熬的李志,他都被張枚弄得神經虛弱了。
也想過要把她送進精神病院,但要花很多錢,現在的張枚顏值不再,還瘋了,顯然是不值得的。
最后只得給張枚父母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把人給接了回去。
其間肯定諸多矛盾,還大出血,但好歹擺平了。
李志松了一口氣,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眼里一片茫然。
他好好的日子,怎么就過成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