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勇是后悔了。
對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他其實心里是明白的。
但從未阻止過甚至變本加厲的剝削賀萍兒跟路大川,只是想起年少時遭受到的寵愛郁氣糾結難以釋懷,唯有欺負罪魁禍首才解氣。
當初,當初!
路勇很憤怒。
直到現在他還清楚的記得,小時候上學,賀萍兒十分嚴格,經常對路晴路勇說讀書才有出路要好好的學習,以后書讀出來了就不會像他們一輩子窩在農村里,面朝黃土背朝天,每天都要為生計發愁,一年忙到頭也賺不了幾個錢。
她這樣沒錯。
但因為本身沒有多少文化并不知道怎么教孩子。
不說二十年前,就是現在,老家也沒有培訓機構,反倒因為學生逐年減少,連學校都快被取消了。
賀萍兒讓路晴路勇在早晚都要讀半個小時的課文。
路晴很聽話。
執行得很徹底,一直到初中畢業。
路勇比路晴小五歲,又是家里唯一的兒子。
就……
路勇憤怒就是在此。
他媽從來沒有逼著他讀過書,任由他想當然。
要是路晴知道他這想法,肯定一個大耳刮子扇得他門都找不到,簡直是強詞奪理狡辯。
是誰撒潑耍賴不去背課文的。
是誰放學回家把書包一丟就跑得不見影兒的。
是誰天天逃課往游戲廳網吧里鉆的。
又是誰死活要輟學寧愿去搬磚也不上學的。
很多。
陳瑜離開后,路勇的生活一下子安靜起來。
他還很享受這種狀態。
竟然胖了。
如果沒有那十萬塊錢的外債就更好了,活到三十五歲,他真的是第一次感覺到有壓力。
以前背靠著兩座大山,他一直渾渾噩噩的。
遇事不急。
不管何時都是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樣子。
沒什么可慌的。
他有后盾。
沒錢了問他媽要就是,一要就是以萬為單位。
一千,兩千……
誰愿意浪費這時間。
手都懶得伸。
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感受過缺錢是什么滋味。
這回,缺挺多。
缺口大得他都不知道要花幾年才能填得滿。
路勇覺得身體大不如從前了。
很容易累。
他天天都打電話給路晴,催兩個老的回來。
路晴:……
好煩吶。
罵也罵不走。
路大川跟賀萍兒最后還是沒熬過先前說好的一個月,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回家的動車。
但兩人也不傻。
兒子是重要,關鍵時刻還是要靠女兒女婿的。
路大川在臨走前給路晴轉了五十萬。
路晴很懵。
“爸,你給我拿那么多錢干嘛。我有錢用!”
路大川就說,“你有錢那是你的,這錢是爸爸給你的,是我跟你媽的心意,你收著。”
賀萍兒動了動嘴唇,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李志也推拒。
但他心里是驚訝的,喜悅的。
最終,路晴還是收下了。
動車上面,賀萍兒就開始埋怨了,“老頭子你也真是,咱房子才賣了一百萬,你就給小晴一半兒,按我的想法,給她二十萬頂天。”
不滿。
現在勇兒跟陳瑜離了,他才三十多,肯定還要再找的,屆時結婚又要花一大筆的錢。
再養孩子……
他們兩個老的又年邁體弱多病的。
“我曉得你是心里過意不去,對小晴愧疚,可咱們時常要吃藥,到時候沒錢看病怎么辦?”
不高興。
路大川瞪了她一眼。
“說的什么話!”
“當初是誰把你接過來的,是誰給你買衣買鞋的。”
“我都看明白了,你怎么還不懂。”
“以后要是再被兒子虐待,有本事別去小晴家。”
賀萍兒頓時就不說話了。
她小聲嘟噥,“我也沒不給她,就是太多了。”
“你看咱們村兒里誰會給嫁出去的女幾十萬的。”
“就你能!”
“萬一被兒子知道了,他會咋想,肯定對我們有意見。”
橫了路大川一眼。
“你也不說跟我商量了再做。”
“誒,當初勇兒離婚分的那十萬外債,要不咱們幫他還了怎樣,反正你都舍得給路晴……”
“不行。”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路大川打斷,“誰欠的債誰還。”
賀萍兒睜大眼睛,“咱可就這么一個兒子呀。”
“那又怎樣。”
路大川看著她,“幫他還完,他又好去把陳瑜接回來?再還十萬?還要幫別人養娃兒?”
“老太婆,你的心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寬廣了?”
“好不容易才把她趕走,你還想過以前的生活?”
“反正我不同意。”
賀萍兒沉默。
因為路大川的堅持,路勇不得不努力打工還債。
好在賀萍兒心疼兒子,每天都在飲食上下功夫,他又沒錢,煙酒零食早就戒了,身體好了很多。
甚至還有人給介紹對象。
路勇是沒興趣。
在經歷過陳瑜后,賀萍兒跟路大川也隨緣了。
萬一再找個那樣的……
算了。
路勇已經結過一次婚了,二婚就不是那么好找。
二婚對二婚。
有的甚至還帶著娃。
再加上城里的房子也賣了,路勇索性連親都不相了,沒意思,賀萍兒擔憂他這后半生,最后從福利院抱養了個小男嬰,記在路勇名下。
老了也能有點指望。
收養是走的正規程序,據說那嬰兒是某小區的居民在天臺發現的,當時是上午,頭天下過雨,那老太太趁著大太陽去樓頂晾衣服,就看見個黑色衣服在地上,一個身上還有血的嬰兒躺在里面,眼睛緊閉著。她馬上報了警。
嬰兒最后送到了福利院。
路勇就這樣當了爸。
如此,更沒有人愿意嫁給他了,當然他無所謂。
五年后,道路擴寬。
路大川的房子就在馬路邊,自然被納入了征用的范圍,依照政策的規定他們分了兩套房子,另外還有四十多萬的拆遷款,還給家里三個人買了社保,才五歲的小孩也有賠償。
一時間,給路勇說媒的又多了。
只是他已經歇了心思。
房子拆遷后,路大川把路晴喊回來過,分家。
路晴的戶口一直在家的。
“是要房子,還是要錢?”
五年前發生的那件事真的讓他心有余悸的。
路晴生活在芙蓉城,要老家的房子做什么。
要錢。
寬寬十五歲了,花錢的時候多著呢。
這回路大川分了二十萬給她,包括戶口土地上的賠償,作為家里的長女,路晴是有半個人的地的。
對此,路勇也沒有意見。
就是在這山旮旯的小縣城,二十萬也買不來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