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業半晌回過神,聽到張來寶壓抑的哭泣聲,穩了穩心神,現在當務之急是給張來寶看病,“來寶,你等著,明天早上我陪你去醫院。”
見安家業也匆匆離開,張來寶只當他那句話是安慰自己的,現在自己得的是傳染病,誰還敢沾,大女兒怯怯地靠近,“爸,明天我跟妹妹去把媽媽叫回來,就是求我也要把她求回來,爸你別怕,這病一定能治好。”
父女三人淚眼朦朧,可張來寶現在都不敢碰自己女兒,生怕自己的病毒傳染給兩個姑娘。
安家業神情恍惚,深一腳淺一腳朝家里走去,腦子里一邊兒想著發小張來寶,一邊兒想著剛才曹秀蘭的話,自己老婆跟村長,這事是真的嗎?但這幾個月媳婦的反常,他心里漸漸產生懷疑。
回到屋里,安家業一頭扎進臥室,從媳婦床頭柜里翻出鐵盒子,盒子上面有個小鎖,這是周翠蘭裝錢用的,安家業才賣了糧食,屋里應該有六七百塊,他在抽屜里翻了半天找不到鑰匙,干脆使勁一拽,小鎖被拽開,他趕忙打開盒子。
“錢呢?賣糧食的錢呢?”盒子里只有五張十塊,除此之外多一毛錢都沒有,他記得清清楚楚,這次糧食賣了673.21,怎么只剩下五十元。
安家業找了半天,盒子里就這么點錢,他急了,翻找臥室里的柜子。
且說周翠蘭吃了兩個糍粑,又去找牌友打牌,她這幾日輸狠了,把丈夫賣糧食的錢全輸進去了,恨不得晚上不睡覺打牌翻本,可惜大家都推說不打,任憑她磨破嘴皮子,也沒湊起來場子,最后悻悻而歸。
安家業聽到動靜,知道媳婦回來了,他趕忙跑出來,“翠蘭,我前賣糧食的錢呢?”
周翠蘭心里一驚,他問這干啥,錢早都被她輸了,前幾日被村長和另外兩個人拉著玩押九點,一開始她贏了兩百多塊,誰知道后面就開始輸錢,結果越輸越想翻本,最后不光把贏了的兩百塊錢吐出來,還輸了五百多,此刻她身上就剩下幾十塊了。
“在家里,你要干啥?”
“給我六百塊急用。”
“六百塊?你要這么多錢干啥?不行,這錢是給強強留著交學費的,孩子下半年初三了,用錢的地方多的很。”
“哎呀,我救人!來寶得病了,挺厲害的,你把錢來出來,湊湊給他看病!”
“好啊,安家業我說你是不是勺,他病了自己沒錢看?他家天天喝酒吃肉的,他媳婦穿的花枝招展,哪里像沒錢的主,現在生病了找你借錢,擺明了哄你是個勺,他家自己能沒錢看病,不給!”
“翠蘭,別鬧了,來寶得了大病,他媳婦已經回娘家了,這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錢,醫生讓住院,來寶是我最好的發小,咱家有啥事人家沒幫忙,不光出力還出錢,現在他有事了,咱不能這樣,你把錢拿出來,等他治好了病,肯定還錢。”
“不給!”
周翠蘭神色有些慌張,咬牙切齒地不肯給錢。
安家業怒了,瞪大眼睛。
周翠蘭見狀湊上去,“干啥,你還敢瞪我!安家業你長能耐了,你是不是還想打老婆?你打啊,你打啊!”
周翠蘭朝安家業逼近,安家業步步后退,氣急道:“你不給我自己找。”
然后沖進臥室,周翠蘭聽到這話,緊跟著進去,緊接著臥室里發出一聲尖叫,“安家業,你是要把屋里翻個底朝天嗎?”
“錢呢?你把錢放哪了?盒子里咋只有五十塊?你快點把錢拿出來,現在是救命的事情!”
安家業邊兒說,邊兒翻大衣柜,木頭衣柜里滿是衣服,被他一件件拿出來,很快床上變得亂七八糟,周翠蘭拉了幾回,拉不住安家業,終于急了。
“你別翻了,錢被我花了!”
“啥?”安家業轉過身一動不動,不敢相信剛才的話,“六百多塊你花了?你買啥了?才買了金項鏈和新衣裳,六百塊錢你干啥了?”
“還不是你窩囊,六百塊算啥,我花這點錢你叫啥,我拿去打牌了!”
“打牌?啥牌要這么多錢,這可是我賣稻子換來的錢,下半年還要給強強交學費和生活費,你就全花了?”
“我本來贏了兩百塊,誰知道后來火氣不好,贏的錢和家里的錢全輸了,這不能全怪我,這幾日我一定想辦法回本。”
“輸給誰了?我找他們要去,哪能玩這么大?”安家業急了,自己辛辛苦苦小半年,這些賣糧食的錢是有大用處的,就算家里吃喝不用錢,兒子上學咋辦?秋季買種子化肥的錢哪來?
“你干啥,安家業,沒見過你這樣的男人,輸了的錢你還好意思要,過幾日我一定贏回來,行了吧!”
安家業氣得渾身哆嗦,“我、我咋了,你愛打牌我不管你,可你打牌也有個度啊,六百塊錢你全輸了,家里還過不過日子!”
“你愛過不過,不過就離婚!”周翠蘭氣得把門一甩,跑出院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安家業蹲在地上,突然捂著臉嗚嗚哭著,太難了!
為啥日子這么難!為啥連給他喘口氣的機會都不給!
安定凱站在門口,聽著父親壓抑的哭聲,心里是陣陣煩躁和憤怒,母親太過分了,總說父親窩囊不賺錢,可她打牌居然輸了六百塊,哪里是過日子的主,這一刻他突然有些心疼父親。
安家業低聲哭著,安定凱站在門口陪著一起難受。
第二日一大早,安家業跟兒子說自己有事,讓兒子在家不用下地了,然后他帶著五十塊錢匆匆走了。
張來寶無精打采地坐在家里,桌子前面擺著湯面條。
“來寶,咱們去醫院。”
“我不去!我這病治不好。”
“醫生說治不好了?醫生只說不好治,只要好好看病,肯定能好,你聽我的,跟我去醫院,把你檢查的東西帶上。”
“爸,你別這樣,你還有我跟妹妹,我跟妹妹一定聽話,地里的活以后都交給我,妹妹做家里的活,你只要安心養病,一定能好的,爸你跟家業叔看病去吧,嗚嗚嗚!”
聽到大姑娘的哭聲,張來寶臉上的決絕裂開,他也舍不得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