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蝶總覺著,景依婷有心離間,這封離間信就不會只寄到一心花邸。
這天后的兩三天,棲蝶每次換藥就會上樓看看,莫宸依舊昏迷,童靜雪依舊陪伴在側,為他擦身,今天的童靜雪,從渾渾噩噩的狀態里順利走了出來。
第十五天的時候,棲蝶剛出旅館門,便見今日的街上多了很多西服男人,只要看到年輕男人便會禮貌地上前打擾幾分鐘,從他們盯著一個個年輕男人的臉看了又看,棲蝶辨出這些應該是童靜峰派出來找尋景依婷的手下,也是認得景依婷女裝模樣的手下。
她臉上的面具加上女裝扮相很容易被那些人排除在外,順利坐上一輛黃包車前往醫院。
換完藥再次來到莫宸病房外,童靜雪雙手托腮,在對他說話,今天她離窗戶近了些,也離棲蝶近了些,從她“第一次參與爸爸和哥哥談事”的話里,棲蝶幾乎可以還原出一幕童家父子、父女、兄妹談事的場景。
應該還是書房,童振鵬面色沉重地把一張信紙遞給書桌面前的兄妹倆。
童靜峰一看,幾千幾萬個震驚震撼外加不可置信,連連否認說:“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一定又是景依婷在搗鬼,她要利用莫宸現在昏迷無法對質來分化我們。”童靜雪被他一拳捶在桌上的舉動嚇了一跳,又聽他說,“這女的,真是越來越過分,越來越狠毒了。”
想來,童振鵬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靜的姿態,用一雙透視心里的明亮眼珠盯著童靜雪:“你說,你們結婚這么久,有沒有真的在一起過?”
父親這話問得十分奇怪,十分私隱,童靜雪一時竟愣得難以招架,就算是在父親和哥哥面前,若要她直接承認和莫宸從無夫妻之實的事實,她還有何臉面,斷然答道:“我拒絕回答。”
“爸,這是人家夫妻倆的事,您……”童靜峰正欲幫腔,卻被童振鵬忽然抬起的手掌姿勢硬生生地打斷。
透視而明亮緊盯著童靜雪不移,厲聲道:“如果你不說,我馬上找人給你驗身。”
童家兄妹都驚訝地彈起身子,異口同聲問:“爸,您這是要做什么?”
童振鵬抬頭繼續逼問童靜雪:“如果他對你有一絲愛情,我會對這信上的內容視而不見,如果你現在還是完璧之身,那這信上的內容就是屬實的。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有沒有夫妻關系?”
到了這一步,父親逼得她無路可退,童靜雪仍然羞于啟齒,像只烏龜遇到了害怕縮回殼里,她黯然地坐回座位,緊緊抱著雙膝,頭垂下的那一瞬,兩行熱淚清楚地滑下臉頰。
童靜峰滿臉鐵青地垂直跌回座位,滿口皆是:“不可能!你們……怎么可能?”
童振鵬的臉也跟著鐵青了,他捏緊了手邊的煙灰缸,對于莫宸這種娶了她又不要她的行為感到了奇恥大辱。
就在父親震怒之下把手里的煙灰缸摔落在地,煙灰缸發出破碎的聲音,童靜雪驚惶中試圖辯解:“阿說,自從上次在江城和酒井藤野大戰后,他就喪失了……我們本想著慢慢治,但是后來發生了這些事,這事也就耽擱了。”
哪知這樣的解釋反而讓童振鵬更怒:“喪失?!這種借口他都編得出來?對他莫宸來說,比起以前那些打架斗毆,和酒井藤野的一戰,不過是激烈了點,根本不會傷到他的根,就是這一次,子彈當胸穿過他都能活下來,喪失?真正喪失的是他的心吧。”
棲蝶重重眨了眨眼睛,暫停腦子里的情景重組。
這事再次從童靜雪的嘴里得到了完整的前因后果的印證,心臟分裂的痛再次攪得她快要死掉。
是因為她嗎?還是因為他的特殊身份不想辜負童靜雪?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抱著祝福她和柳秦倫的心,達成她的所愿從童家全身而退,最后默默回到陸家巷子,繼續做她的鄰居。
棲蝶忍住心痛,她必須抓緊時間,依著童靜雪對莫宸的傾訴,再次情景重組。
大概是童靜峰顫抖地拿起紙張重新看了一遍,道:“莫宸的確是個人才,就算他對靜雪沒有愛情,也不能僅憑這幾個字就說他是**的人哪?”
“那你告訴我,莫宸三年無休都要收購江城下轄的七城商鋪,是為了什么?他冒著得罪其他銀行的風險,增加喬都八城的存款率,降低借款率,又是為了什么?名義上是為了我童家,但老百姓真正記住的只有他莫宸的名字。就憑這兩點,就正好解釋了這信上說的‘照顧’嗎?這就是他對戰士家屬的照顧。”
童靜雪見大哥也被父親抵得無話再駁,怯怯地問:“那爸爸既然知道了,打算怎么處理我和阿的關系?”
童振鵬倒是看得很開,疑似嘆了口氣才對童靜雪說:“近年,他以我童家的名義做了很多好事,也代我處理了景家事件,道理上我不應該責怪他任何,他不愛你,也沒動你,算他做對了,但是,他的行為里的確對你有利用的含量,不管多少,那都是利用,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我會過得膽戰心驚。”
“現在在對付日本人的事上,我們和他的目標是一致的,明天開始,派人在喬都城里全面搜索景依婷,尤其是喬都日報社方面,必須加派人手盯緊了,絕對杜絕她用報紙的影響力,把這件事進行莫須有的惡化。這件事,到我這兒為止,至于莫宸,就等他醒了再說。”
父親的釋然讓童靜雪如釋重負。
棲蝶回神,見童靜雪趴在莫宸身上,這一刻的寧靜讓她突然擔心起童振鵬所說的,景依婷離間的效果沒有達到,會不會像上次村上真美變作她的模樣那樣把事情顛倒是非來打擊?
對于景依婷這種把命不當命的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又過的這幾天,腳傷又恢復得比前幾天好些了,她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去到魚記時,正和里面匆忙出來的伙計撞個正著,伙計一見她,就向她指了指對面她的住所。
棲蝶知道伙計是有景依婷的消息告訴他,立刻領他回屋:“是不是日本人那里有消息了?”
“這兩天那日本人專門過來加了飯菜量,我去送的時候才看到屋里有個四五歲左右的老男人,這兩天都在他這里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