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皇上的第三女,宮中夏德妃的女兒,榮淑公主。
說起這榮淑公主,和皇后一脈也有不得不講的恩怨。
除了蕭承這個嫡子,榮皇后其實后來也懷了一個孩子,而在榮皇后懷孕不久之中,夏德妃肚子也傳來喜訊。
一前一后,本來是皇室開枝散葉的大喜事,可惜的是,皇后生下那個女童的當夜,女童因為先天不足,第二天便心悸而死。
巧合的是,隔夜,夏德妃動了胎氣,早產,生了一個女嬰。
原本皇帝擬定了嫡女的名號為榮淑,嫡女早逝,無福消受,這稱號便落到了夏德妃女兒的頭上,也就是現在的榮淑公主。
喪失愛女,皇后自然痛心。加上她與夏德妃的生育如此巧合,痛心之下,便偏執認為榮淑公主奪了自己女兒的氣運,對這榮淑公主十分不喜。
誰知這榮淑公主長大之后,飛揚跋扈,性子張揚,導致皇后一脈和夏德妃一脈越發不對盤。
明白榮淑公主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舒如綽心頭越發擔憂,拉著蕭承,若無其事地向另一邊走去。
“君翊哥哥,舒寧表妹,等等!”眼見就過擦身而過,榮淑郡主忽然之間開口叫人。
知道若是不正面面對,以榮淑公主的性子,恐怕會鬧的天翻地覆,從而給蕭承帶來禍患。
所以舒如綽停下腳步,轉過身,回了一個禮貌而不失疏離的微笑:
“榮淑表姐有事?”
雖然舒如綽只是一個郡主,但是她是破例的一品郡主,因為皇上和太上皇的厚愛,封地甚至比宮中幾位公主的封地都要大,所以不行禮也算不得什么。
哪知榮淑公主瞪了舒寧一眼,冷嗤道:“君翊哥哥還沒有說話,你舒寧算什么東西,怎么敢搶先?”
“榮……”舒如綽正欲開口解決這個麻煩,卻見蕭承轉過身來,伸出一只手攬住了舒如綽的肩,面對榮淑的語氣疏離而淡漠:
“阿寧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榮淑,不得無禮。”
“你……!”榮淑公主伸出手就要指到舒如綽臉上,只見蕭承手腕一動,不知怎么,榮淑公主便“嗷”地怪叫一聲,疼的彎下腰捂住手腕,嚇的她身后的宮女亂做一團。
知道時不可失,舒如綽趕緊拉著蕭承走了。
待到走出了一段距離,蕭承注意到舒如綽神色不悅,便停下了腳步,清泠的眼眸凝視著舒如綽,伸出手拉住了舒如綽的衣衫,溫聲低詢:
“阿寧,你……生氣了?”
舒如綽懶懶抬眸,平靜地看著蕭承。
感覺蕭承眼底的異樣情緒越積越濃,生怕他的孩子心性影響他太深,舒如綽便開口說話:
“阿甜,今日之事,你其實做錯了。”
蕭承聞言收斂了情緒,平靜地看著舒如綽,沉默了許久,然后低聲道:“今日,我并沒有做錯。”
“阿甜,你難道忘記了,按照你我約定,在演武場和昭慶殿之外,你不能開口說話。”
不是舒如綽苛刻,今日是僥幸,蕭承沒有暴露出心智問題,若是一個不慎,一個控制不住,被人發現,后患無窮。
聽見舒如綽的話,一直非常對舒如綽話有求必應的太子爺卻認真的搖了搖頭,堅定地凝視舒如綽:“不,我沒有錯。”
沒等舒如綽繼續說話,蕭承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自知自己心性不穩,隨時會變成稚童那般。但無論十歲、二十歲、三十歲,護你周全的心卻不會改變。我雖無用,但是還是足夠為你支撐起一方天地。”
聞言,舒如綽只覺得心顫抖的厲害。
想要反駁的話,堵在喉嚨,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清歡閣,名雖清雅,卻是上京臨潢府尋歡作樂聲色犬馬之地。
“喲,哪兒陣兒風將謝東家給吹來了我這清歡閣,我們的輕兒可想壞您了……”鴇.母麗娘瞧見了謝遲,趕緊迎了上來。
謝遲皺眉,后退了一步,沉聲問道:“蔚行止在哪里?”
“原來謝東家是來找蔚小侯的。”清歡閣的花魁羅衣輕聞聲已經下了閣樓,巧笑盼兮:“竟然不是來找衣輕的,這可真是讓衣輕難過。”
看見了羅衣輕,謝遲的神色才緩和了些許:“他人在哪里?帶路。”
知道謝遲對清歡閣內里構造不熟悉,羅衣輕點點頭,又復轉身,上了清歡閣的二樓。
“最近還好嗎?”看著款款在前面走的羅衣輕,謝遲低聲詢問。
羅衣輕嬌笑一聲,掩住了唇:“托謝東家的福氣,一切如常。”
聽起來似乎有些奇怪的回答,但謝遲似乎從羅衣輕的話中得到了什么消息似的,略一頷首,不復說話了。
在一間房門之上掛滿紅紗的房間前停了下來,羅衣輕伸出柔若無骨的玉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就是這里了。”
謝遲猛然推開了門。
濃郁的脂粉氣和***的氣息鋪面而來,夾雜著影影綽綽的纖影,伴隨著女子婉轉鶯嚀之音。
拂手扯開面前的紅紗帷幔,謝遲大步流星,邁了進去,準確的找到了在萬花叢中留戀的那一抹白衣。
白衣男子自然也是看到了謝遲,賊兮兮地笑了:“喲,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謝簡凡也來這清歡閣尋歡作樂?”
謝遲的雙眸如同冰海之上的孤寂寒山,一襲玄色裘衣未能暖和他眉間冷冽分毫,反倒襯的四下濃郁的紅越發庸俗失色:
“太陽有沒有打西邊出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日你蔚小侯,長的似乎有一些欠揍。”
話尾余音微挑,言后之意如同凜泉之中一柄利劍穿狹而過,讓人無端手腳冰寒。
蔚行止聞言嘴角一抽,一個激靈,趕緊一躍而起,遣散了四周的鶯鶯燕燕,向前幾步,頗有些討好意味地笑言道:
“你我關系如此親厚,簡凡你怎么舍得揍我?這遼朝冬日甚是凜人,連帶你也染了幾分寒意,快快快,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子。”
謝遲冷哼一聲,收斂了些許寒意,自玄裘之中甩出一卷畫軸。
那畫軸顯然已經被打開過,被這般甩在地上,因著慣性,便滑展開來,露出畫上內容。
上面畫的不是別的,恰好是如今上京人人皆知的“郡主強搶男子”的名場面,而被搶的男子,正是謝遲本人。
蔚行止俯身撿起那副畫,上上下下細細地打量了幾眼,故作不知情地咂咂舌,唏噓道:
“我的天,是誰那么大膽,竟然敢拿你謝簡凡做文章,這是嫌活的太安穩了?”
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謝遲漫不經心掃了蔚行止一眼,薄唇微勾:
“少給我裝傻,那畫師坊早已承認,就是你蔚行止讓他們批量畫出并四下倒賣。你說說,我應該怎么樣對付你今日所作所為?”
“你還是人嗎?!”蔚行止這一次是發自內心的感嘆:
“距離我找人畫畫之時不過相差了短短兩刻鐘而已,你便已查到了我這里,我果然還是小覷了你謝簡凡的勢力。”
“我沒查。”謝遲吐出三個字。
“那是?”蔚行止好奇地看向謝遲。
謝遲微抬了眼,唇邊染上一抹明澈笑意,看向蔚行止的目光如同看一個傻子:“我猜的。”
蔚行止:“……”
謝簡凡就是個千年老狐貍!
蔚行止這個作死的小侯爺能在謝遲身邊活的如此肆意安穩,就是懂得能屈能伸,察言觀色的本領也是一流。
見謝遲并無揍他之心,剛才的話估計就是恐嚇他的,蔚行止便問道:
“這畫無大礙吧?要知道,舒寧郡主可是上京多少男子夢寐以求的貴女,我沒給你惹上什么麻煩吧,你現在需要去處理一下嗎?”
謝遲玉骨修長的手握住了面前的酒盅,輕輕蕩漾了幾下,沉聲如玉:“不需要。”
“怎么?”
“以我謝遲之尊榮,天下無人敢侵。就算此事為真,若有人想找麻煩,也要看看他們,到底夠不夠格。”
謝遲這一句,六分睥睨,三分傲然,還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之意。
蔚行止撫掌,放聲大笑:“好好好,我就欣賞你謝遲這天下無雙的傲氣!”
謝遲挑眉,似笑非笑:“你可知,為何你我關系親厚?”
“為何?”蔚行止做洗耳恭聽狀。
“因為,我謝遲,就欣賞你蔚行止這善于作死的勇氣。”
蔚行止:“……”
將酒盅之中未盡之酒潑灑而下,謝遲起身,隨手將那酒盅扔至身后,疏朗眉目在光火之下灼人心神:
“記得,若有下次,我可不會輕易饒過你。”
“是是是,多謝你謝簡凡有好生之德,不會有下次了,恭送恭送!”躲過一劫,蔚行止笑的欠揍。
“來清歡閣,只喝萬金一壇的沉香醉,你還真是……窮酸。”謝遲邁出門檻,淡笑之聲從風中傳來。
蔚行止的笑容徒然僵硬在了臉上:“萬金,那可是一萬兩銀子!夠我包下小半個清歡閣了好嗎?!”
遠處,早已不見謝遲蹤跡。
蔚行止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哼,這么多年了,他謝簡凡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心眼,丟掉的場子,一定要加倍找回來。”
隱約聽到這一句,謝遲意味不明的低笑。
他蔚行止,還是一如既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