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提要求之前,我可以先問你幾個問題嗎?”烏珠握住來人的手腕,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自她從那場夢魘中清醒過來,她琢磨的最多的就是那個黑衣人。
他應該是有能力帶自己躲開馬家人追捕的,為什么把她放在周家門口?
“你問。”黑衣人的聲音被壓制得有些沙啞,卻難得的給她聽出些溫柔。
“你是想利用我嗎?”烏珠睜大了眼睛,雖然根本看不清對方,連他眼睛鼻子的具體位置也分辨不出。
黑衣人一怔,回答:“合作,我也想他們死。”
果然。烏珠呼吸急促起來,自從全族的血債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那種孤立無援的感覺從來沒有揮退過。現在,終于有人可以幫她一把了!即便被利用,如果能報仇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要我怎么做?”她幾乎沒有考慮的回答。
“要報仇,不一定逃,留在他身邊,機會才更多。”
烏珠沉默,她明白對方的意思,大概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可是……
“你為什么要殺他?”她問。
“我要殺的不是他一個人,是馬族。”
烏珠哆嗦了一下,這個回答太震撼了。殺一個馬騁已經是她最大的奢望,從沒想過要顛覆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馬族統治!不過想一想,這樣一個結果可比殺一個人強太多了!
“怎么,你覺得不可能嗎?”
烏珠當然想馬族死的絕了種,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能夠做到,茫然的沒有回答。
“你想不想看到這樣一個局面?想的話,配合我。”
“我,我怎么配合?”
“現在,保持不變,慢慢接受他,讓他以為你認命了。”
猛獸在靠近獵物的時候,都會趴伏在地壓得極低,慢慢靠近。烏珠明白這個道理。“然后呢?”
“先這樣,飯要一口一口吃,我說的太多,你就很難做到最好。”
烏珠點點頭,她有自知之明,面對馬騁之時完全無法掩飾洶涌的仇恨,光是克制自己就已經很費力氣。
“待時機成熟,我會再來找你,告訴你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可是這樣,萬一有什么變動,我怎么找你?”完全單方面的聯系,烏珠不放心。她已經被丟棄在周家門外一次,發生了那些難堪的事,不想再毫無準備的面對這些。
黑衣人伸手,在她順滑的頭發上自上而下的撫摸下來。“你們那里,年輕姑娘都喜歡在頭發里編小辮子,怎么你沒有?”
這與他們說的話有什么關系?烏珠老實回答:“我哪里有心情收拾自己?”
“明天收拾一番吧。什么時候要見我,在頭發里編進根紅線,我看到就會來找你。”
烏珠:原來他就藏身在馬騁周圍隨時可以看到他們的地方,他是什么人,馬騁的親衛?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藏得可太深了!
馬騁的親衛都是從他母親族里挑選的,身家清白絕對忠誠,他是混進去的,還是什么別的情況?
她沒有追問,只要知道能聯系到他,她不是孤身一人就夠了。
烏珠握住他的手,溫涼的觸感,沒有馬騁那般灼熱,卻是最舒服的溫度。她近似虔誠的放在嘴邊吻了一下:“愿我們都能如愿,哪怕身在地獄。”
慶城的街道用厚重的石板鋪就,很寬,三輛馬車并行都不擁擠。王契的四駕馬車走在其中,兩側百姓紛紛駐足,待馬車駛過之后才繼續。
馬車停在一座氣派非凡的府邸門口,他這樣的馬車是進不去的,只能在門口下車換轎攆抬進去。他肯踏足的地方,里面住的自然不是尋常人物,乃是他已經出嫁的同母姐姐,大公主王珂。
進門便問道:“客人都到了嗎?”
來迎接的管家恭恭敬敬回道:“回大殿下,客人都到了。”
“賀蘭公子呢?”
“也到了,比大殿下早了半刻鐘。”
王契微笑:“那就好。”
賀蘭勤一早收到王契派人送來的口信,說大公主得了幾壇好酒,恰院中牡丹開得好,邀他賞花品酒。這都到日子了,他忽而記起賀蘭勤,便臨時請他同往。
兩人關系算是不錯,這么倉促邀約算不得失禮。賀蘭勤本就是閑人,自然答應。
待進了大公主的園子,賀蘭勤便覺察到一些異樣。他沒看到一位男賓。
大駙馬在院中一角作陪,花園正中有座涼亭,一道曲折的廊子穿過涼亭將花園分割成兩半,此時大公主和女賓就在廊子里嬉笑。
賀蘭勤隨意看了兩眼,認出其中有六公主,九公主,還有幾位郡主,另有幾位實在不認得,除了主人大公主,女賓具都是年輕未嫁的姑娘。賀蘭勤若猜不出王契的意圖,他就可以買塊豆腐撞死了。
酒是好酒,花也開的好,賀蘭勤卻有些不明白了,家族之間不通婚,王契想打破這個默認的規矩?
但是他不想做這個出頭鳥啊。
還沒有想到借口逃離,王契邁著大步而來,老遠就聽到他爽朗的大笑:“賀蘭兄,今日你可是沾我的光了,不然這等好事皇姐可想不起你來!”
賀蘭勤有些尷尬,大駙馬笑道:“公主只喜歡姐妹們笑鬧一起,往日里我孤零零無人理會,今日可算有殿下和賀蘭兄相伴了!”
王契走到近前道:“皇姐摳門的很,她的酒尋常喝不到,今日定要多喝幾杯。”
大駙馬:“大殿下這般排揎人,當心我告狀啊。”
“得,說錯話了,還請姐夫高抬貴手,放本宮一馬。”王契為了活躍氣氛也是很盡力了。
不過既然賞花是主題,三人閑話幾句便轉入園中小路,邊走邊聊。賀蘭勤給擠在左側,只要稍稍歪頭便能看到鶯鶯燕燕的一群,其中不乏看向他們的,對上賀蘭勤的目光也沒有絲毫怯懦,甚至面露欣喜。
大駙馬陪了一段路,找個由頭先走了,王契索性直言道:“賀蘭兄可有中意的,便是相中了王妹,本宮也為你穿針引線?”
“大殿下,您這是……”賀蘭勤哭笑不得,王契也太直接了,他還在琢磨怎么不傷情面的拒絕,沒想到人家敞開了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