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何來終于走馬上任,隨百官入朝。初來乍到也沒安排什么具體職務,但可以就一些事情發表下見解。她也算有自知之明,聽得多,說的少。偶爾有人問到她頭上,孟相或交好的臣子也會給個眼色提點,加上她畢竟來自現代社會,該受的教育一點沒少,大事總有清晰的判斷。一來二去,到給王氏臣子們不少驚喜,私下里沒少感慨“天降惑星”這種話。
她是臣子們選出來對抗賀蘭勤的,為難她的少,捧她的多,很多人巴不得她志得意滿目空一切直接挑釁賀蘭勤,所以這上朝的日子過得一點也不憋悶,除了起床比較困難,還挺享受的。
感受到四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賀蘭勤補充道:“那些庸人便是這樣,我當然不是了。但是他們這種想法利用一下未嘗不可。”
何來眨巴著眼睛:“你這意思是,讓姐姐做官,你日后吃軟飯?”
賀蘭勤重重點頭:“正是。”
鷹綽嘴角抽抽,孟寧低頭喝酒,他突然發現,何來居然十分了解賀蘭勤,這讓他很有壓力……
鷹綽:“你們想的真遠。”
十多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女人,還給人揍的毫無還手之力,說到哪里也不是什么光彩事。鷹綽若是答應給他們保密,算是十分給面子了,眾人雖還沒有徹底心服口服,心里那口氣也算順當了。
鷹綽又補充:“之前我帶的人也不多,多則幾百,少則幾十,兵貴精不貴多,所以你們人雖少了些,我也不會嫌棄,若是有心,我還可以教導你們幾招。好了,沒什么其他事,先去做事!”
樹皮和大壯一面偷著樂,一面聽出了鷹綽話里的重點,這是可以教他們功夫的意思嗎?二人對視一眼,當日的巡視結束后找到鷹綽面前,認認真真行了禮:“將軍,您現在有空嗎,可否指點我二人一二?”
即使不看何來的面子,鷹綽也不會把說出去的話收回去,當即應允,隨便教了他們幾招叫他們回去先練著,日后隨時可以討教。
半月后,因幾句口角,二人同其他人發生些爭執,實在也是那些人見他二人抱鷹綽大腿抱的起勁,讓他們十分看不慣,有心找茬。二人對上三五人動起手來,居然也沒有很落了下風,對方也著實狠吃了些虧。鷹綽趕來制止,雙方均受了罰,但旁觀的那些人卻不淡定了。在鷹綽來之前,那兩個小子可是老實本分的很,這才“拜師”沒幾日,就這般“囂張”了,誰給了他們膽子!
幾人暗自商量了些,第二日就有幾人尾隨大壯二人,跟著去“拜師”了。
何來的小廳再次擺滿一桌好菜,此時卻只有三人,賀蘭勤,何來,還有孟寧。
何來舉杯對著賀蘭勤:“這些日子沒少給你們添亂,我先自罰三杯。”
眾臣拉著何來上朝本就是對付賀蘭勤的,一旦打聽出哪些是他的主張,能掣肘的一定竭力而為,且這種事都推著何來出頭。
賀蘭勤樂呵呵笑了:“若不是為了你,我何必多嘴多舌,你確實該好好謝謝我。”
所以那些被駁斥的提議,是他故意賣出去給人駁的。
何來笑著,先干為敬。
賀蘭勤:“我把臉面豁出去給你踩,你是不是也該投桃報李?”
“你說。”
“給鷹綽換個職務吧,當初讓她做這城衛將軍是圖個清閑,如今日常巡視也就罷了,下職之后還被一群蠢材拖著指點,忙的都見不到人了。”
何來:“不是只有十幾個人嗎,這些人本事大了,姐姐臉上也有光啊。”
孟寧終于找到插嘴的機會:“不止,巡城衛其他隊伍的人聽說了,也混在里面跟著學,見她不趕人,不藏私,跟著來求指點的越來越多,其他城衛將軍已經有人不滿了,不過礙著公主府的面子,暫時不好開口罷了。”
何來:“姐姐這么霸氣的嗎?”
賀蘭勤:“我都半個月摸不到人影了,想見一面只能摸黑爬窗戶。”
何來:“你好歹也是皇上身邊有身份的人,說話能講究點不?”
賀蘭勤:“你有駙馬陪著,站著說話不腰疼。”
孟寧臉紅,咳嗽一聲道:“要么給鷹首領換個職務,既然她喜歡指點軍士們武藝,不如去軍營操練新軍?”
何來:“你善良一點好不好,新軍禁得住她折騰嗎!”
賀蘭勤:“軍營在城外,不是更見不到人了,你同我有仇嗎?”
孟寧:“……”
這樣的日子受不了了,賀蘭勤在宮中待的心不在焉,終于讓遲鈍的王契也察覺了。
“要不朕把鷹姑娘也調進宮中吧。”
賀蘭勤搖頭:“我一個人在這里他們已經那么多廢話,再添一個怕是要嚇死他們了,以為賀蘭家和鷹族要聯手謀奪你王家。”
王契:“可是,你們……”
賀蘭勤:“不急,待你這里諸事平定,我就可以放心的回家看看了。”
王契一聽就急了:“我皇位還沒坐穩,你不能走!”
賀蘭勤:“我是探親,又沒說不回來。”
王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月后,賀蘭勤終于在百官激動如送瘟神般的目光中,坐著馬車離開了慶城,同行的還有城衛將軍鷹綽。二人這些日子也結交了些熟人,送行之人著實不少。除了跟著鷹綽習武的含了幾分真心,送賀蘭勤的那些大都是要親眼確認他確實離開,而不是使了什么金蟬脫殼之計繼續禍害他們。
還好,宮中傳出消息,他確實不在了。
何來的地位并沒有什么變動,因為賀蘭勤還會回來的,她此時正該大放異彩吸引王契的注意力,讓他明白自家人更靠得住。是以一眾朝臣對何來更加恭敬,她隨便說個什么都交口稱贊,唯恐不能烘托出她的高明。那眾星捧月的架勢,王契看了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此時的慶城之外,十多輛馬車在幾十人的護衛中輕快前行。后面裝載的都是王契準備的禮品和路上要用的帳篷食物,只有最前面那一輛里坐了人。鷹綽原本是騎著馬的,出城沒多久就請進車中“議事”。
除了車夫,這輛馬車兩側并沒有護衛隨行。
賀蘭勤體弱多年,最是知道如何讓自己最大程度的舒適。身子逐漸大好之后,這個習慣并沒有改,所以這從外面看平平無奇的馬車,里面布置的極其舒適,里面的人可坐可臥,睡一路都可。
里面的兩個人確實在商議著什么。
“我不想見你家的人,同他們住驛站吧。”鷹綽道。馬車里面的靠背放倒,鋪著厚厚的軟墊,躺在上面馬車的顛簸簡直同搖籃一般。鷹綽原本不想公然同他太過親近,奈何試了一下,確實比騎馬舒服太多。想想路程還很長,罷了。
賀蘭勤十分君子的靠在另一邊,兩人中間的空隙足以再躺一個人。“給點面子,丑媳婦總要見公婆。”
“我陪你掃墓祭拜。”
“二叔已經同我在書信中道歉了,你大人大量不要同他計較。”
“我一貫心胸狹窄,記仇得很。”
“二弟怕是也會記仇。萬一將來做了族長還記仇怎生是好,難辦啊。”賀蘭勤斜覷著她,誰都有過錯,抵消了唄。
“你去把族長之位要回來吧,你開口他們肯定給。”低頭,門都沒有。
“不行,做了族長哪里還有自由,我是要陪你走遍天下的。”
“我沒想走遍天下……”
“我想。”
“……你還要幫王契。”
“他不重要,你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先陪你。只要王鈞不作妖,孟覃靠得住。”
“去北方吧,鷹宓長老還有些遺物,取回來給何來和族長。”
“不行,我不想見到馬騁。”
“為什么?”
“那張臉見了就想動手。”
“為什么,馬騁也不難看,嗯,挺好看的。”鷹綽點點頭,肯定自己的判斷。
“……反正不能去!”
馬車一路向北,車輪帶起一路草葉,沿著蜿蜒的山路慢慢消失在盡頭。身后巍峨的城墻在朝陽下漸漸清晰,褪去夜幕下的灰暗,顯出了幾許明快的青藍。
(本書完)
鷹綽下手很有分寸,這些人還要留著做事呢,都傷的起不來誰去街上巡視?沒斷胳膊斷腿,不過幾個胳膊脫臼的,還有一口牙給松動了說話漏風的,剩下幾個都是見勢不妙,火速退后投降,但依然免不了掛了點彩。
“今后老老實實聽話,今日之事,不會傳出去半分!”
賀蘭勤在山上一躍而下,雖然沒死卻受了重傷,被救回慶城后修養了好長一段時間,身體上的傷終于好了,卻發現精湛的琴技莫名其妙丟了。
雙手完好無損,卻好像給什么人調換了一般,完全找不回當初的感覺,撥弄起琴弦來簡直不忍卒聽。
王契找了御醫來看,御醫看不出所以然,推測要么是墜崖傷到了頭部,要么就是心病,難醫。王契也以為,是因為死了鷹綽,他心里的苦楚無法排遣,便作用到心里最得意的琴技上。但是后來二人重逢,依然沒有恢復。
“你們當知道,我初來乍到,正缺只雞來殺了立威。”
幾人臉色大變,回頭一看,自己這邊十來個兄弟,她還真敢都打趴下不成!壯起膽子道:“大人,知道您也是中州試頭名,但私下打斗同擂臺上是不一樣的!”這意思就是,私斗無所顧忌,誰勝誰負不一定!
賀蘭勤:“身為女子,說話可以稍稍婉轉一些,即便你我已經很熟悉,這么當眾說出來還是不啻在我傷口上撒鹽。”
鷹綽幫他倒了一杯酒,微笑道:“你在陛下書房彈琴時,他還逃嗎?”
趁此時關系和睦,何來提議給鷹綽安排了個職務。賀蘭勤做過掛名的城衛將軍,覺得那地方不錯,十分清閑,便屬意讓鷹綽去了那里。鷹綽上任第一天,便碰到了熟人,何來山寨的小弟大壯和樹皮,他二人本該在城外軍營,不知何時調到了城中,且二人恰好在鷹綽手下。
何來入朝是上層博弈的結果,下面這些人未必能體會上層的深意,對于女子還是免不了一些偏見,嘴里不干不凈的恰好給大壯二人聽到,二人自知好漢架不住人多,不敢硬拼,只好暗暗提醒鷹綽,要她小心應付。
之前賀蘭勤是如何做事的,這些人猶有印象,覺得鷹綽也該如此。上任第一日,人雖然到齊了,卻站沒站相,打算嘻嘻哈哈打算過去。鷹綽微笑不語,看著隱隱為首的那幾個人,看了許久,直到他們的痞笑僵在臉上。
何來嘻嘻笑著:“姐姐,雖然鷹族回不去了,但是你放心,等我大權在握,我定然封你個大大的女官當當!”
鷹綽不置可否:“為了擠跑賀蘭勤,他們都接受公主上朝了,可見有多排斥外人。”
賀蘭勤:“這也不一定,對于女子,男人們很難真正重視,敵人也一樣。”
鷹綽伸出食指勾了勾:“有多少上多少,這第一次權當打個招呼,本將軍一概不計。”
行,有這話放在前頭,他們還有什么好顧忌的,十多個人頃刻分散開來,各自守好一方,他們一起當差多年,配合十分默契,不用說話就知道彼此什么打算。為首的一個一句“得罪了”,幾人同時出手。
大壯和樹皮被勒令遠遠站著,防止被誤傷。一開始還有些擔心,猶豫著要不要找人來幫忙,但鷹綽一動,他們就打消了這個想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們也在軍中狠狠操練了許久,算不上行家卻多少能看出些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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