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華街南邊堆滿了巡防營的士兵,錢掌柜和李統領一左一右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鳳凌見勢朝泰華街北邊望去,只見那個管家帶著一群護院,還有那條緊追不放的狼青堵在了那里。
狼青站在管家身邊,呲牙大叫,“嗷嗷嗷……”用盡全身力氣宣泄著對鳳凌的控訴。
管家見狼青要的這么兇,心中堅信不疑地認定鳳凌去他們府上偷了東西。
李統領被錢老板添油加醋大肆渲染洗腦之后,也堅定不移地認為鳳凌是個強買強賣的女霸王。
兩方勢力堵住泰華街的兩個出口,一點一點地壓近過來。
鳳凌第一反應要跑,剛要跳上房梁,視線便瞥見了神色緊繃的穆如風還有那一大車藥材。
他們跑了,藥材怎么辦啊?嬌嬌明治坤子還在飯館等著呢,山上等著糧食的兄弟們又怎么辦呀。
鳳凌不再猶豫,當即便和穆如風和燕來拉開距離,低聲道,“一會兒別管我,你們護好藥材就行了。”
鳳凌走向錢掌柜,平靜地說道,“掌柜的,我剛才都做了什么你比誰都清楚,我確實有不合禮數的地方,我向你道歉,但事情絕不是您顛倒是非的那一套話。方才追著你不放的是我,你要怎么處置都行,但是我這兩位兄弟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所以希望您不要牽扯上他們,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見,您說是不是?”
錢掌柜眼睛飛快地轉了轉,笑道,“是,你說的是。”
話畢,錢掌柜又俯在李統領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說完之后,李統領當即蹙著眉看了看鳳凌,有些疑惑地低聲對錢掌柜道,“那到底是抓還是不抓?”
錢掌柜一臉苦相,嘀咕道,“我哪兒知道啊,他也沒說啊。”
李統領無語了,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啊,巡防營兵營統領也不是那么好干的。閃舞
鳳凌聽不清他們倆在嘀咕什么,倒是身后傳來那個把她當賊的管家的聲音。
“拜見李統領。”
李統領聞言看過去,頓時笑了出來,“呦,是劉大管家,宣王爺不是要辦壽宴了嗎?您今日怎么有空帶著人出來轉?宣王爺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劉管家瞪了一眼鳳凌,趾高氣揚地從她身邊走過去,對李統領說道,“王爺他老人家一切都好,最近要辦宴席,我也確實是沒閑工夫出來轉悠,但今兒個事出突然,這才不得不放下手頭的事帶著護院出來抓人。”
李統領挑眉,“哦?所為何事啊?”
劉管家眼睛一瞪,抬手指向鳳凌,“因為她。”
李統領身子一僵,怎么又是因為她啊,她怎么這么多事啊。
劉管家看向李統領訴苦道,“這不是眼看著還有半個月就是王爺大壽,府上要辦席面,也有人給王爺送了不少壽禮,金銀玉器稀世珍寶不知道有多少,我怕府上遭賊,就多請了些護院看著,今兒還是頭一天,王府就來了飛賊,你看把我們旺財給氣的,追著她咬了三條街。”劉管家說完指向一直沖著鳳凌狂吠的狼青,以此來證實這件事的真實性。
李統領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狼青旺財,瞬間焦頭爛額,這女的咋這么多事啊!
兩邊都不能得罪,這事情處理不好,飯碗可能就保不住了。
李統領琢磨了一會兒,跟錢掌柜嘀咕道,“既然那邊沒說不能抓,那我可就先把她送進牢里了。”
宣王爺那邊的人,更不能輕易得罪啊。
錢掌柜面露苦澀,無奈點了點頭。
李統領揚手厲聲道,“把她給我抓起來。”
兩百名巡防兵當即把鳳凌圍了起來,燕來和穆如風見勢要上前護住鳳凌,被鳳凌一個眼神瞪了回去,“照顧好嬌嬌和明治”
兩人不得已點頭應了下來,絕不能意氣用事,要是都關進牢里去了,誰救山主出來啊。閃舞
把鳳凌抓起來后,劉管家笑著對李統領道,“李統領,您真是恪盡職守,盡職盡責,這半月還希望您多去王府附近轉一轉,防止再有這樣的飛賊來府踅摸,王府上下都記著您的好。”
李統領趕忙擺手,“不敢不敢,末將也是職責所在,只要宣王爺他老人家好好的就行,勞請您替我給王爺問安。”
劉管家笑著點頭,“一定,一定。”
鳳凌默默地聽他們商業互吹,無語望天。
今天她應該去買彩票的,這么小概率的事情讓她趕上也是不容易。
李統領壓著鳳凌去牢房,臨走之前,鳳凌又對穆如風和燕來交代道,“穩住坤子,他脾氣急,把事情跟他好好講清楚,別讓他鬧事。”
兩人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
隨后,鳳凌便被李統領送進了上京牢房,臨走之前還特意跟牢頭打了招呼,讓他自己心里有點數。
這里是普通的牢房,鐵柱之間有十公分的空隙,可以彼此之間看見。
鳳凌看了看,她左邊是個低眉順眼的男子,大概三十余,右邊那個穿著深灰道袍,看樣子是個道士。
進去之后,鳳凌平靜地坐了下來,開始回想今天發生的事。
這一天的事樁樁件件從腦海里閃過,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事情太過巧合,也很詭異。
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上京,沒道理和這些藥商結仇,在上京她們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機會得罪其他什么人。
在去泰華街之前,他們只和聽雨樓的賀蘭縛還有泰華街飯館的老板打過交道。
她自認都沒有得罪這兩位。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靠著灰色的墻壁,鳳凌腦海中浮現了賀蘭縛那張有些模糊不清的臉,還有那雙清明中透著慵懶神秘的眸子。
不會吧?
她把他妹賀蘭雨送回家,還把他給得罪了?
鳳凌覺得不太合常理。
這樣想著,忽然腦中一閃,想起剛進上京時遇到丞相出行,坤子和清道官兵起了爭執。
難道是丞相?
鳳凌蹙眉,想來想去,似乎丞相是唯一合理的人。
鳳凌無奈扶額,暗罵了一聲。
這個丞相,也太小心眼兒了吧。
就這針鼻兒似的心眼,怎么能裝得下天下和百姓?
鳳凌越想越氣。
旁邊的道士笑著對她道,“哎,姑娘,你叫什么?怎么進來的?”
鳳凌此時正在氣頭上,看了他一眼,不想說話。
道士向后縮了縮腦袋,“哎,別火氣這么大么,剛關進來都是這樣,時間長了就習慣了。”
道士見鳳凌沒做聲,又接著道,“我跟你說,在牢里時間長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憋著多難受啊,咱們隔壁住著,聊聊天多好。”
鳳凌還是不說話。
道士接著說,“我叫黃玄,是煉丹的道士,江湖人稱黃老道。流年不利,丹藥吃壞了方家的大少爺,便被方家老爺送到了牢里。好了,我介紹完自己了,你也說說你是怎么被送進來的?”
鳳凌一句話都不想說,把臉轉到了另一邊對著那個一言不發的老實男人。
雖然鳳凌把臉轉了過去,但依然無法阻止道士滔滔不絕的亢奮心情。
“哎,我看你不像是上京人,像是外來戶,那你可能不知道方家。我跟你說,來了上京,你要是不知道方家,那可真是太孤陋寡聞了。
方家可是整個大越最有錢的商賈世家,做的是錢莊生意,每天都有上萬兩的收入,那叫一個富得流油啊。
雖然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磨推鬼。但是,有錢買不了健康,有錢買不了長壽,有錢買不了萬事如意。方家雖然有錢,但是方家的大少爺卻是個病秧子,還是打娘胎里帶出來的病,天生身子虛,他也就是生在了方家這樣有錢的人家,天天拿藥堆著,將就活到了現在,放在尋常人家,早沒了。”
“三個月前,方家大少爺的病情加重,方家四處貼求醫榜,尋找能人異士給大少爺治病。我覺得自己的丹藥煉得還不錯,治好的病人沒有上千也有數百,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于是便自薦去了方家府上。
可誰成想這個方家大少爺一個青年的身子既然比八十老嫗還要虛弱,吃了藥之后竟然受不了,反而加重了病情。方家老爺就此說我是個騙子,花錢把我送到了牢里,你就說我冤不冤,是他自己兒子不行,這怪我嘍?”
鳳凌背對著道士待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下去了。
因為她左邊牢房關著的那個老實男人臉上寫滿了絕望,就像患了不治之癥等死的病人那般。一直這么看著他,她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死囚牢。
鳳凌無奈,只好又把頭轉正了,臉對著牢門,閉目養神。
右邊牢房的道士見她轉了過來,又來了精神,“哎,你還不認識隔壁那個吧,他姓李,是個裁縫,我跟你說,李裁縫比我還倒霉。”
說到這里,道士把聲音壓低了一點,“李裁縫原本是上京最有名的裁縫,那一把剪刀真是了不得呦,做出來的衣裳堪比皇家尚衣局的手藝,宮里的娘娘們都有專門派人出來讓他做衣裳的,想當年可謂是名震上京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