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青筠沒有回新院子,而是去見了凝羅。
凝羅一見了她就沒好脾氣,開口就責問她:“你若是得閑了,給我多繡幾件披風多好,何苦去沾染她的晦氣。”
殷青筠微微吃驚,凝羅竟然曉得她去看過殷青黎了。
“上回我答應給母親繡披風來著,這段時日倒是忙忘了”殷青筠討好地拉著凝羅笑了笑:“不過今日事也多,再過幾日吧,軟軟一定給母親繡件滿意的披風。”
凝羅笑罵她一句猢猻,轉頭指著桌上的一堆東西給她瞧:“剛才聞內監來了,送了明晚賞月宴給你準備的衣裳。”
殷青筠循著目光看了過去,見托盤里安靜躺著的淡金色刺繡宮裝,還有配套的整套頭面:“這”
凝羅看出了她的疑惑,笑著問了出來:“有些不符合禮制是吧?”
殷青筠點頭:“是。”
“我替你問聞內監,他說沒弄錯,陛下吩咐繡坊趕制的就是這件。”
凝羅伸手撫上那衣裳的襟口,指著那一簇牡丹:“這衣裳款式跟長姐當年出嫁之時穿的嫁衣有些相似。”
殷青筠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長姐當年雖是被逐出陳家,可先帝還是很給她面子的,賜了她一套牡丹霞帔,當今陛下也正因如此,才能從一眾兄弟間廝殺到最后,登得大寶。”
“母親把軟軟說糊涂了。”
殷青筠曉得皇帝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送這樣的衣裳來,正如上回送的那柄金線牡丹的絹扇,她只是一時想不明白,懶得想了。
“不過這怎么聽著像是在說我呢”
“貌似有點像。”凝羅也稍稍反應過來了,收回手指捏了下她柔軟細嫩的臉頰:“不過不同的是,你那蠢父親未必敢將你掃地出門。”
殷青筠聽著凝羅的話瞬間笑彎了眼。
“軟軟你可別高興得太早了,明日就你跟殷正業進宮去,我不去。”
殷青筠不笑了:“為何?母親是不想進宮見到皇后?”
“一半一半,我有些私事要辦,不便進宮。”
“那陛下問起來怎么辦?”
她這有些不厚道吧,說是來坐鎮殷府,就只管殷府的事情,進宮的事情就推脫起來了。
凝羅笑道:“我的軟軟聰慧過人,肯定會有法子替我圓過去的我要去辦的事情可是在為了你和蕭祉的將來做打算,你莫非要攔著,不讓我去?”
“蕭祉?”
凝羅輕哼了聲:“所以你還要不要讓我進宮陪陛下賞月?”
殷青筠揚笑道:“那就算了吧,反正天上就一輪圓月,母親明晚在哪兒看都是一樣的。”
她對凝羅還沒到可以傾心相付的地步,她說要去辦事,還是為了蕭祉,那去就好了,她才不攔著。
她唯一在意的只有母親,母親卻莫名其妙地被陳家帶走了,下落不明。
只是她開口想詢問的一瞬間,想到了身旁還伺候著的青嵐時,所有的念想打消地干干凈凈。
“軟軟剛才在殷青黎那里受了驚嚇,身子有些乏了,就不打攪母親了,先行告退。”
殷青筠突然起身要走,凝羅倒沒攔著,只是眼中含著疼惜和責備道:“行吧,回屋去好生歇著,明晚的宮宴記得好生準備,說不定蕭祉會趁著陛下心情好,向他提及你倆的婚事。”
殷青筠俏臉微紅,揪著袖子沒有多留,凝羅在她身后笑著提醒讓她把陛下賜的衣裳首飾一并帶走。
青嵐憋著笑,回頭將衣服收好捧著,殷青筠才轉身大步走了。
到了中秋當日,死氣沉沉的殷府才有了些熱鬧的氣氛,殷慶派人去云樓買了許多月餅回來,還特地請示了凝羅,給被關在祠堂的殷青黎也送去了一些。
不過聽說殷青黎突然發了瘋,把殷慶罵了一頓。
“可憐了管家,好心被當做驢肝肺!”
青嵐跟殷青筠說起這件事時,忍不住揮舞起了拳頭,好似殷青黎就站在她跟前一般:“他也是傻,明明曉得二姑娘脾氣差,偏要在這個時候湊上去觸她的眉頭。”
殷青筠嘆氣無奈道:“那你總得替我梳妝打扮好,再替管家打抱不平吧。”
青嵐忙吐吐舌頭,轉身將放在梳妝臺前的淡金色外裳展開,替殷青筠穿上。
“其實管家不傻,他可聰明著呢。”殷青筠配合地換上了新衣裳,任由青嵐給她系腰帶,“殷青黎是犯了大錯,可先不提有太子的承諾在先,單單父親沒提怎么發落她,她就還是相府頂頂尊貴的二姑娘。”
“管家之所以是管家,是因為他慣會審時度勢,能打殷府這樣亂糟糟的人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青嵐鼓著腮幫子,還是為殷慶感到不值:“可這樣湊上去給二姑娘羞辱,到底是太傻氣了。”
殷青筠伸手把一頭烏黑靚麗的長發攏到身后,轉身坐在了梳妝臺前:“挨罵是一定要挨罵的,與其主動去給殷青黎罵一頓,也好過等父親責罰下來。”
青嵐一邊舉著玉梳打理替她綰發,一邊抱怨:“二姑娘不拿殷府的顏面當顏面,府中何苦這樣哄著她。”
“從前姑娘待她好,她不領情就算了,如今卻要拉著全府上下陪她一塊兒倒霉,怎么會有這么心思歹毒的人!”
她只要一想到殷青黎為了攀附蕭桓,竟然在姑娘的房中做那等事,簡直連隔夜飯都能吐出來。
幸虧她家姑娘跟三皇子郎情妾意早有婚約,不然還得被殷青黎連累一把,往后誰還敢上殷府的門提親。
也就姨娘養出來的姑娘才能干得出那等混賬事。
整個殷府的臉都被她們娘倆丟盡了。
青嵐從匣子里拿出昨日皇帝賞賜下來的那套頭面給殷青筠換上。
殷青筠捧著下巴瞧著銅鏡里自己嬌媚的面龐,有意轉移話題:“從前見著母親年輕時的畫像,總羨慕她生得貌美,現在我倒越覺著自己有她當年的風采了。”
青嵐璀然一笑:“那是,姑娘這般相貌在京城里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有。”
殷青筠順著發髻摸了摸簪子上的攢絲牡丹紋案,壓下心中的不安,跟青嵐調笑了句:“京郊岱山的大佛寺中,大公主那才是生得真正的風華絕代,可惜母親跟她相比,身上始終缺了一份柔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