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嵐陪殷青筠看了一夜的煙花,直到天色青白時,殷青筠撐不住了,青嵐才好說歹說地把她勸回屋歇息。
但也沒休息多久,兩人就被一陣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驚醒。
青嵐睡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腳一抖突然瞬間清醒了過來,連忙回頭看了看殷青筠,發現她只是蜷著身子,把臉湊近被面蹭了蹭,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不過這大年初一爆竹聲驚天響地的,她不聽也不行。
“姑娘?”
青嵐低低地喚了聲。
沒等她喚第二聲,殷青筠就一把掀開了被子,秀美輕皺,望了眼紗窗外四濺的模糊的爆竹紅紙。
青嵐扶著殷青筠起身,問道:“時辰不早了,今兒是特殊日子,奴婢去打水來伺候姑娘梳洗,等會兒還要去給夫人請安呢。”
要是平日里,殷青筠即便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是可以的,只是今天是大年初一,殷青筠再不顧規矩,也要去給殷正業和陳氏請安做做面子功夫。
殷青筠被屋外的響聲吵得腦袋疼,皺著巴掌大的白玉小臉,輕輕嗯了聲,就鉆回被子里去捂住了耳朵。
青嵐理了理微亂的衣襟,親自出門去打水。
殷青筠被吵得煩,但是昨晚那些斷片的記憶也一并想起來了。
昨夜除夕宴上帝后不睦,眾臣猜忌,又早早散席歸家……還是蕭祉親自送她回府……
然后還有陳氏,陳氏叫了燕兒來等她回來。
再后來,她耍小性子叫青嵐陪她爬到房頂上去守歲、看煙花,煙花很好看,很熱鬧。
等青嵐回來的時候,殷青筠幾乎已經回憶出昨晚發生的所有事,甚至連余二姑娘將她拉走時,陳氏那令人難以捉摸的神情她現在也琢磨出來了。
難怪蕭祉說陳氏她都知道。
“姑娘,快起來吧,奴婢陪您去給夫人相爺請過安了,您再回來睡得回籠覺吧。”
殷青筠微微點頭,配合地讓青嵐給她梳妝,描眉打扮好之后,青嵐還將年前新做的襖裙拿了出來給她換上。
嫣紅的襖裙,有些像院中正在雪里綻放的臘梅,襯得殷青筠膚色雪白,小臉似玉,帶著微微的紅,叫人險些移不開眼。
青嵐發現殷青筠眼下有些烏青,打開妝奩盒子翻出粉盒來,幫她把疲憊的神色遮了遮,一邊無奈地嘆氣道:“昨晚就不該任由姑娘胡鬧,瞧您這蔫嗒嗒的臉色,不知道的還以為姑娘昨晚干什么去了呢。”
殷青筠剛想笑她想多了,下一刻又想到陳氏最近愈發多疑的性子……
唉,真是叫人為難。
殷青筠深深呼了口氣,湊近銅鏡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還是看上去不太精神。
“把胭脂給我,我再擦點,看起來氣色更好點。”
青嵐將粉盒放回了妝奩盒里,反手就把蓋子蓋上了,解釋道:“姑娘臉上的胭脂夠了,再多就要嚇人了。”
“……就你會貧嘴!”
殷青筠笑罵了她一句,轉頭繼續看了看自己的臉色,只能搖頭嘆氣。
沒辦法,天快亮的時候她和青嵐才回屋睡下的,能容光煥發精精神神的那才有鬼。
兩人又收拾了一下,掐著時間去給陳氏請安。
殷青筠倒是不想給殷正業請安,他要是今早是在陳氏屋里用早飯的話,那她就勉為其難地給他請個安、再說聲新年好,要是他大清早的就去陪了菡芍苑的林姨娘,那就沒說了。
殷正業都不把清風苑的顏面當作顏面,清風苑又何必給他莫須有的面子。
反正大家早就撕破臉面了,殷青筠也不在乎多添一筆新仇。
到了陳氏的門外,燕兒和另一個丫鬟守著門口,給殷青筠俯身行了禮,嬌甜軟糯地喊了聲大姑娘。
殷青筠轉頭給了青嵐一個眼神。
青嵐立即從袖中掏出個早就準備好的兩個小小荷包來,遞給了燕兒兩人。
荷包里面塞了紅錢,算是心意。
得了賞賜,燕兒笑意盈盈地替殷青筠撩了簾子,好好心提醒了句:“姑娘怕是還得等等,今兒夫人和相爺起得晚,伺候梳洗的丫鬟們剛進去呢。”
殷青筠跨過門檻的一只腳頓住,另一只腳僵在門外,有些發僵。
燕兒見殷青筠反應不太對,連忙關心地問道:“姑娘您怎么了?”
“沒事……”
殷青筠神情淡淡的,提裙邁開另一只腳,完全踏進了屋中。
陳氏和殷正業果然還是沒起,玉嬤嬤將殷青筠招待著先坐下,又叫人來奉了清茶,才回內間去查看陳氏好了沒有。
青嵐等玉嬤嬤走了,才低頭小聲道:“姑娘,相爺許久沒有留宿過清風苑了,昨夜……這……”
之前半年住在清風苑的是凝羅,住進來的第一天就跑去跟殷青黎打了一架,自此殷正業跟清風苑的關系就越發緊張,甚至到了見面連句好話都說不出了。
站在殷正業的角度,心里已經將陳氏厭惡到了極點,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心里,竟然昨夜能留宿在清風苑……就不管菡芍苑的林姨娘了?
青嵐看著殷青筠,希望她能給自己一顆定心丸。
可殷青筠也不知如今陳氏跟殷正業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但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他們兩個人死灰復燃了。
“沒關系,母親開心就好。”
殷青筠語氣淡淡的,像是已經對陳氏的一切看淡了,對她做的事也覺得無所謂了。
青嵐覺著她并不是真的無所謂,或許只是對陳氏失望了。
因為陳氏最近的行徑委實無理取鬧了些,興許殷青筠是厭煩了,又或者,想借著這件事拿捏住陳氏的把柄……
這個想法剛冒頭,青嵐就被自己震驚了。
原來有朝一日,殷青筠不但不但會算計旁人,連陳氏也能一并算計了去……
可這又怪得了誰,殷青筠拉了陳氏那么多次,為了她,還被陳家屢屢要挾,這次陳氏竟自己回頭去找了殷正業,叫殷青筠如何能不失望透頂。
青嵐陪著殷青筠緊緊地等,過了約莫一刻鐘,里頭的簾子才傳來一陣細微的碰撞聲,陳氏走了出來,是殷正業替她撩開了亂晃的珠簾。
殷青筠放下茶杯,起身對兩人行禮笑道:“女兒給母親請安,給父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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